『如果章节错误,点此举报』王子腾冷笑问完, 便盯着贾瑚看他如何回答。
贾瑚略清清嗓子,冷静道:“小婿也知道空口无凭,难以让岳父大人信任。不如这样, 左右鸾妹妹年纪还小, 两家婚事定下, 可对外暂不说, 若小婿有什么不当之处, 岳父岳母大人可随时取消婚约, 如此也不伤了鸾妹妹闺誉。”
王子腾看着贾瑚的眼睛, 贾瑚眼神不闪不避。
看了半日,王子腾笑了, 道:“你倒是为鸾儿想得周全, 可如此行事, 荣国府内你长辈们怎能同意!”
贾瑚道:“家中长辈自然不愿, 小婿想办法让家中同意便是。”
王子腾收住笑,再打量他一回,伸手道:“罢了,起来罢。”
贾瑚握住王子腾的手, 微微借力站起来, 便把手收回, 垂手侍立。
王子腾负手道:“亲事是结两姓之好,若王家如此为难贾家,不但谈不上更好,连往日的亲戚情分也要淡了。明知如此,你还是要答应?”
贾瑚道:“等鸾妹妹长大,小婿与鸾妹妹完婚,贾王两家自然又会亲如一家。”
王子腾大笑几声, 拍上贾瑚肩膀感叹:“我家这三个小子若能有你一半儿,我也不用愁了。过来坐罢。来人,倒茶!”
说罢,王子腾自往内间案前坐了,贾瑚便坐在下首交椅上。外头小厮们鱼贯而入,给贾瑚上茶上点心。
贾瑚便见这些小厮们训练有素,迈步落地几乎无声,来去利落,上完了茶点行礼,便再排成一排鱼贯而出,只在关门时不可避免有些声音。
王子腾道:“自五年前起复后,凡挑进来服侍的小厮我都丢到营里练上半年,回来后只需稍加管教,自会懂得规矩。”
贾瑚放下茶盏道:“岳父大人……”
王子腾道:“如今不过口头约定,礼还未走,媒人还未到我家来过,你这声‘岳父大人’还是延后再叫罢。”
贾瑚并不纠缠,见好就收,道:“是,王世叔。”
王子腾自喝口茶,便问:“你往后是什么打算?”
贾瑚起身道:“我准备下一科便下场,好早日有功名在身。”
“哦?”王子腾手一顿,“你……可有把握?”
贾瑚道:“不说十成,七八成的把握还是有。林家姑父也说只要我这三年不松懈,应是十拿九稳。”
王子腾眼中流露出赞叹之色,笑道:“好!等你中了,我送一份大礼贺你!坐罢,别这么客气,说句话就起来。”
贾瑚并未坐下,道:“王世叔,其实我今次来承德,除了与鸾妹妹婚事之事外,还有一事想代家祖母和世叔商议。”
他表情郑重,又道:“此事关系重大,请世叔确保此间除世叔与我外无人能知。”
王子腾目光如电看向贾瑚,道:“放心,这里并无别人能听见。”
贾瑚近前,低声与王子腾说了林如海升任后被东平郡王次子应提督为难,他与林如海并贾母都猜测太子是幕后之人,以及贾赦得罪马指挥使,马指挥使投靠太子的事。并道:“家祖母以为咱们四家还是得偏向太子殿下,不知王世叔意下如何。”
王子腾面沉如水,眉毛紧皱,思索半日,问贾瑚道:“瑚儿,你是觉得太子殿下反心已起?”
贾瑚道:“是。而且我猜测,正是因圣上提防着太子殿下,所以太子殿下无人可用,连手里几千兵马的五城兵马司也要握在手里。”
王子腾昨日还遗憾太子殿下未有嫡子,今日却庆幸幸好如此,没叫他对外露出要把家中女儿嫁入东宫之意。
他也起身,在侧间内转了一圈,看向窗子道:“瑚儿,你看轻五城兵马司了。”
“五城兵马司掌着京中巡捕盗贼、捉拿囚犯清理沟渠等事,可以说京里多了个耗子洞,五城兵马司都能知道,到了关键时候,五千人来得快,比几万人都得用。且五城兵马司并不显眼,随便藏在哪里都好。似是二皇子殿下麾下八万将士,倒不好轻举妄动。哼,太子殿下接受姓马的投诚,可不是无奈之举。”
贾瑚一凛,道:“是我想得浅了。”
王子腾摆手:“你才十几岁,纵比常人更能耐些,到底是在屋里读书,未曾入朝,不知道这些武将的弯弯绕绕也是应该。”
贾瑚上前一步,问:“王世叔,您在直隶总督之位上稳当,是因圣上信重的缘故。既然如今圣上和太子殿下已到了如此地步,若咱们几家都靠向太子殿下,岂不于您十分有害?”
王子腾恨道:“太子这一招实在狠毒!他这是逼着我们非要投他不可!呵,圣上只怕也在等着看我如何行事。现在我们一心跟着圣上,自然是能保一时无虞,可偏圣上已是暮年……”
贾瑚站在王子腾身后不言语。贾母在京中所虑也正是这样。但在贾母面前,他并没说出四皇子之事,在王子腾这里,也还要再看看。
王子腾又大踏步的回到案前坐下,思索道:“如此看来,最好便是明面仍跟着圣上,私底下和太子联络。但天下没有不透风的墙,圣上耳目必然布满太子殿下身边,我们有所动作,仪鸾司可不是吃素的。”
仪鸾司,高祖皇帝所设,是专属皇帝执掌的军情情报收集机构,掌仪鸾卫,龙禁卫等圣上直属亲卫,巡查缉捕,收集军情,策反敌将,首领为正三品仪鸾司指挥使。(注1)
仪鸾司指挥使和西城兵马指挥使同为正三品指挥使,但论起实权地位和圣上信重程度,仪鸾司指挥使能甩西城兵马指挥使百八十条街。
贾瑚开口道:“但若现在不倒向太子殿下,等来日太子继位,贾史王薛四家便再无出头之日。”
王子腾看着贾瑚沉声道:“圣上并不只有太子殿下一位皇子。”
贾瑚不慌不忙接道:“二皇子和三皇子两位殿下毕竟不比太子殿下正统,又得人心。”
王子腾道:“若一日皇子造反,京中大乱,乱军之中谁能活下,谁才能任新主。”
屋内静极。
贾瑚长揖及地:“那便要靠王世叔得圣上信重,回京得任九门提督之位。如此,他日大乱,便是王世叔立下救驾拥立功劳之时。”
王子腾拍案道:“好小子,有胆识!”
贾瑚直起身道:“夺嫡之争愈演愈烈,太子二皇子三皇子早晚会尽失圣上信赖。四皇子殿下将要弱冠出宫,母族妻族全无助力,又有三位长成兄长在前,两位受宠幼弟在后,无人在意,正是为世叔说话的合适人选。”
王子腾看了贾瑚一会,道:“这话你早不说,现在才说,只怕你和你祖母姑父也并未说过罢。”
贾瑚道:“成与不成,端看世叔心意。我自然要等世叔首肯,才好说服祖母姑父。”
王子腾叹道:“好小子,你给我出了个难题啊……”
贾瑚道:“圣人说,‘巧者劳而智者忧’,世叔才高,自然比旁人多忧心些。”
王子腾笑道:“罢了,马屁便别拍了。时辰不早,我还有事,你且去罢。等过两日有空,我带你们兄弟们都往营中转转。你这身功夫好,可别给我丢人!”
贾瑚忙道:“是!”
王子腾又道:“婚事未定,不许往外宣扬。朝中的事若你温姨问,可略和她说两句,对别人一个字都不许提。且鸾儿年纪尚幼,你与她见面便罢,若做出什么事儿来……”
贾瑚道:“瑚敢做出半点有违道德礼法并损害鸾妹妹闺誉之事,终此一生再不中第。”
王子腾点头,道:“好!记住你说的。去罢!”
从王子腾书房出来,被凛冽北风吹面,贾瑚面皮发紧,心神却是一松,紧着往温瑛院子过去。
温瑛听得是贾瑚来了,忙叫请进来,未等问他,他已做了长揖起身,难得笑道:“给温姨请安。”
看他这副表情,温瑛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她笑着忙叫贾瑚坐了,又叫上茶。身后王熙凤和王熙鸾咬耳朵:“瑚大哥哥转了性子不成?怎么今儿又笑起来了。”
王熙鸾沉迷贾瑚美色,敷衍王熙凤道:“瑚大哥哥只是不爱笑,又不是没笑过。”
王熙凤小声嘀咕:“瑚大哥从前就是没笑过。”她恍然又推王熙鸾:“瑚大哥对你笑过?什么时候的事?”
温瑛轻轻咳嗽一声,转身对女孩子们道:“我去和你们瑚大哥哥说话,你们在这儿接着算账,回来我要查的。”
鸾凤忙止住打闹,应了。看温瑛和贾瑚一前一后出了侧间,王熙凤又逼问王熙鸾:“快说!瑚大哥哥甚时候对你笑过?”
王熙鸾眯眯眼睛:“凤姐姐,你不是最怕瑚大哥哥,怎么这会子又好奇起来?”
王熙凤嘟囔:“哎,那谁知道瑚大哥哥一笑这么好看……”
王熙鸾在王熙凤耳边笑道:“那你好奇,你自己去和瑚大哥哥说话,看他对不对你笑就完了。”
王熙凤想了想,浑身一寒,忙道:“快算账快算账,伯娘一会儿还得看呢。”
西侧间内,温瑛和贾瑚在榻上分主宾坐了,叫屋内只留心腹丫头,笑问:“你王叔没难为你罢?”
贾瑚道:“王世叔对我甚是和善。”
温瑛愣住,后拿帕子掩面笑了一会儿,道:“以前怎么没发现你这孩子还会睁眼说瞎话!”
贾瑚照旧面无表情,似是在说“不这么说我能怎么说”。
温瑛又笑过一会儿,才道:“罢了,顺当就好。今年过年你就安心住下,大冬日里的,也别来去折腾的费事了。”
“我这两日就给你祖母、母亲回信,说我和你世叔都同意你们婚事。你不急着走,便等到贾夫人过来走完礼,你再一起回去,如何?”
贾瑚低头道:“若能等定下再回去,我也更安心些。”
温瑛笑道:“说了定下就是定下,鸾儿又不会跑,你有什么好不放心?”
屋内温瑛几个心腹丫头听得了,都互相使眼色。温瑛看见了,对她们笑道:“往后这就是咱家大姑爷了,你们还不过来拜见?”
丫头们震惊过后,都忙上前去行礼,贾瑚站起来,都还了半礼。
温瑛嘱咐道:“礼还未走,外头谁都不许乱吵嚷,你们自己心里清楚就罢了。若传出一丝半点儿风声,我可要寻你们的不是。”
这也是没办法,主子确实是主子,但许多事是不可能全然瞒过下人的,只能择亲信之人告知,一起守秘。比如现在她和瑚儿同处一室,若屋内一个服侍的人也没有,那传出去,她和瑚儿不死,贾王两家也会逼着他们死。
当晚,王子腾和温瑛说了今日与贾瑚在书房议论的事。
温瑛想明白这里头弯弯绕绕后忙问:“那老爷觉得该如何是好?”
王子腾道:“思来想去,竟只有瑚儿所说这条路看上去荒诞无稽,又看似惊险,实际却是最保险的。”
“现在是忠心圣上,便会遭太子记恨,偏向太子,立时便会得圣上猜疑。换做别的官员还好,偏我是因圣上信赖,才得了此位。若圣上猜疑我,怎肯继续放心把京城咽喉重地交给我?便是偏向二皇子三皇子也是一样。太子已被逼到明着接受京中武将投靠,我看离大乱也不远了。”
“唯独明面一心跟着圣上,暗地与四皇子接触,才能保此时安稳。咱们离京之前,太子和二皇子三皇子就已是水火之势,便是他们不想争,现在被跟随他们的人推着,也不得不去争,而且只会争得愈来愈厉害。不管到时候是皇上先崩逝,还是太子或哪位皇子蛰伏不住,终有死伤,这便是我们趁乱拥立四皇子登基的机会。”
温瑛听王子腾说得条理分明,坐在他身边,还是忍不住担忧道:“可事总有个万一。如今打算得是好,若有什么变故……”
王子腾揽过温瑛肩膀,道:“这招才正是进退有法。现在忠心皇上,是忠于君上。圣上见我毫不动摇,自然是愈发信重我。便往后有什么变故,谁能说我忠君有错?即便最后真是太子或二皇子三皇子登基,一时半会他们也不会动我,总能寻得转机。况咱们只是不站队罢了,又不是站在谁身边,就算要倒霉,且有别人挡在前面。”
温瑛叹道:“既已被搅进这一摊子里,便怎么也不能干净脱身了。这样确实已是最好。”
“其实我在这个位置,早晚要被人盯上。”王子腾忽沉了脸,“但我却没想到竟是贾赦这东西闹出来的!若不然咱们身在边关,守疆卫土,太子皇子们又不是没读过书,再怎么斗也不必拿边关安危开玩笑!咱们就是搅进去,也不会像现在这样必得立择一派!腾挪的余地且多着!”
温瑛忙想话要劝,王子腾已自消了火:“罢了,就看在瑚儿面子上,我少说他两句。这混账东西,定要让史太君看住了才好!别再惹出祸患,葬送得咱们也不得消停!”
看他似是好了,温瑛露出笑,才要开口,王子腾又道:“如此一来,元春和凤丫头都别嫁入皇家才好。四皇子只有正妃,侧妃之位空悬,偏若咱们两家姑娘做了侧妃,也别谈什么私下暗地了。”
温瑛忙道:“正是呢。其实若储位稳固,天下太平,女儿入宫便入宫了,也是给家里多争一份荣耀。但如今这等情形,咱们怎么也不能看着女儿送死啊。”
王子腾叹道:“可惜了了,费了大力气养出两个女孩子。
温瑛笑道:“怎么就可惜了?不能嫁入皇家便不能和别家联姻?……老爷。”
“怎么?”王子腾问。
温瑛才要说话,想想又摇头,笑道:“还没想好,暂不说了。等我想好了再告诉老爷。”
王子腾笑道:“你还神神秘秘的。罢了,天晚了,歇罢。这两日我都带瑚儿往营里去,也叫他给我长长脸。”
王熙鸾早从贾瑚并父母言语神态中猜出她和贾瑚婚事应是成了。
但兴奋两日过后,王熙鸾发现她和贾瑚的相处模式与从前并没什么变化。甚至因是在王家,爹娘都防备着,她和贾瑚根本不可能单独见面说话。
她晨起和王熙凤来爹娘这里请安说几句后,便是隔着一道门和贾瑚互用早饭。期间是爹娘哥哥们并王熙凤都看着,诸丫头婆子围随,根本没有她和贾瑚单独说话的余地。
吃过早饭,她和王熙凤跟着娘学管家算账。越近年下,家中事越多,常常得忙一个上午。
中午午饭男子们是不在正院吃的。娘带着她和王熙凤用过午饭,便放她们各自回院子暂歇。
冬天白日短,午觉她只略歇一刻钟,养养精神便起来。若家事还未理完,便继续去帮娘理家,家事都完了,她就往后面空着的院子里去习武射箭。
马上要过年,娘给白先生放了假,白先生得年后才来。这些日子她要习武,就只能自己复习了。
练上半个时辰歇两刻钟,再练半个时辰,这便将要黄昏。回到自己院子,丫头们早准备好温度适宜的热水,并把角屋用炭盆烘得暖和,预备好她回来沐浴。
怕炭盆点多了人被闷死,等她入浴桶之后,浴室内的炭盆便只会留两个,余热也足够支撑她洗完澡不着凉。
每当洗澡的时候,王熙鸾都会感谢老天好歹没让她投胎到刘姥姥家里。古代生活条件低下,物质匮乏,普通人家得了柴炭,取暖并烧喝的水还来不及,怎会用来烧洗澡水?
这时候的自然水也不像现代人想象中是清澈透明,可以直接饮用的。
大户人家自有水井,水还干净些。乡村里民众都是共用一条河,在河里洗衣服的也有,倾倒排泄物的也有,水里是数不清的寄生虫和细菌,若不烧开了喝,大部分人不出两年就得喝出一身病。可就算只烧开喝的水,也有人家用不起柴炭。
所以劳苦大众要洗澡,冬日是不能洗的,初春深秋也不行。不但烧不起热水,也要防着从水里出来被冻着。在没有抗生素的时代,一个小感冒就能要了人命。大部分人是等到夏日天热,打了水晒在太阳底下,看晒热了洗洗。条件好些的便往澡堂子里去。
且即便大户人家有条件冬天洗澡,大部分也不会每日都洗,甚至也不会隔日洗,多是三日五日才洗一回。原因无它,也是怕受凉着了风寒治不好。
王熙鸾现在日日习武后能洗澡,还是她和娘撒娇做痴磨了好些日子才求来的。娘还严厉嘱咐琼玉等服侍的人,不许随意给她洗头发,冻着脑袋更是要命。
痛快沐浴一回,王熙鸾擦干身子,浑身抹上防皴裂的香膏,重新穿好衣裳,便到了晚饭的时辰。
晚饭照旧分男女坐。饭后说几句话,若是爹要对男子们训话,便往西屋去说,不训话,大哥就带着贾瑚他们散了。她则视情况或是做针线,或和王熙凤读书,或和娘说笑一回,最晚等到亥初(晚上九点),便回自己院子去安歇。
这一整日她是全被丫头们围着。而贾瑚也差不太多,不似在荣国府时贾瑚来去自在,他们俩要在这总督府里单独相见,简直是比登天还难。
她还是借着一早一晚一同请安吃饭的空儿,听外间说话声,才知道贾瑚都做了些什么。
贾瑚年前往军营里去过几回,武艺得了诸人夸赞,又和大哥等上山打猎,给她猎回来几只狐狸两头鹿做衣裳鞋子,她好歹当面亲口对他说了一句:“多谢瑚大哥哥。”
别的,除了请安问好外,她和贾瑚一句话也没说过。
忙忙碌碌终于到了除夕。王子腾身为直隶总督,掌管边关安危,便是过年也丝毫不敢懈怠。
自腊月二十一起,王子腾便自承德出发,从东到西依次巡逻各个关隘,并慰问诸将士们。直隶边境延绵千里,王子腾各个关隘走一遍,也要二三十日方能归家。
除夕是注定不能在家里过了。
年后四月十八是王佑的婚期,王子腾已经决定等王佑婚后一个月,便把他正式扔到军营里,先从小卒做起。成家立业,只定了亲也算成人,王子腾此次巡边也把他带上了。
贾瑚是知道在王家单独见王熙鸾无望,且真觉自己还是有许多不足之处,跟着去巡边一则了解各关隘真实情况,二也能多见几个人,便也和王子腾说了要同去。
若一切能顺利,和鸾儿一起过的除夕还有几十年。只贪图一时相守,再乐再喜,也只是水中月,镜中花。
是以承德总督府的除夕,便只有温瑛带着王佩王仁王熙凤王熙鸾四个孩子过了。
丈夫是高位武将,不可能与她日夜相守,许多时候还会有性命之忧,温瑛早已习惯。去年除夕她便只和王佩王仁守岁,今年还多了两个小姑娘,比去年热闹一倍。
不在京中,便无须去宫内朝贺领宴,温瑛还觉得省事舒坦。
一大早看孩子们下人们都穿得喜庆,她心情更是舒畅,一桌吃了早饭,她先执笔写六个福字,给孩子们一人一个。王佑贾瑚不在家,她便命王佩王仁去帮着贴上。
一一理过事,到了下午祭过祖宗,她领着孩子们在前厅玩乐。叶子牌行酒令击鼓传花,温瑛带着四个孩子,再抓几个丫头管事嬷嬷一起,外还有说书的唱戏的,倒也热闹。
守到子正,王佩领头,王仁王熙凤王熙鸾在后,都齐给温瑛拜年。
温瑛都封了极厚的压岁钱给他们,又看着王佩王仁笑道:“又长了一岁,佩儿十三,连仁儿也十二了。办完你们大哥婚事,也该给你们两个说亲事了。”
妹妹们面前,王佩王仁都红了脸。
跟着便是家下人都一起一起的来给温瑛叩头。温瑛照例每人赏一个月的月钱,又和孩子们站在廊下看院中烟花爆竹,心内暗暗祈祷上苍保佑,不管世事如何,王家上下都能平安顺遂,孩子们一世福气安宁。
年后,王子腾和王佑贾瑚赶在元宵之前回了承德。
一大套的礼过后,温瑛亲挽了袖子给王子腾擦背,听他道:“你觉得元春有几分把握能成北静王世子妃?”
温瑛心叹他终究还是想到了这处,笑道:“我也正想这事呢。其实我看元春那孩子样样都好,王妃也当得起。就是她身份低些,怕和正妃之位不匹配,也怕贾家不愿意。”
王子腾道:“我算看出来了,宁荣二府现实际还是史太君说了算,史太君又都听瑚儿的。连夺嫡这样大事,史太君都和瑚儿商议,别的事瑚儿去一说也能成,贾家倒不用担心。元春成了王妃,难道对贾家没好处?大妹妹和贾政自然也是高兴的。”
“况元春身份再低,只低在她父亲身上。她是国公嫡亲的孙女,还有个二品总督亲舅舅,三品布政使亲姑父,也不算低了,又不比凤丫头和咱家亲近,还拐着一道。对于北静王家来说,当也是合适的世子妃人选。”
温瑛还是想为元春再争取一番,笑道:“好是好,可元春比北静王世子大上两岁呢。元春生日又大,差不多就是差了三岁了。”
王子腾道:“这有什么,没听民间俗话,叫做什么‘女大三抱金砖’?荣国府想把女儿送入宫里对外人来说也不是什么秘密,不然他家供奉那两个嬷嬷作甚?偏现今是不能送进宫,退一步到郡王家里,圣上当也更放心些。”
温瑛知王子腾心意已定,便也不再劝,心想若元春真能做成郡王世子妃还是比入宫好。给皇家做妾就罢,给异姓郡王还做妾就是白瞎元春了,王子腾和史太君都不会愿意的。
北静王妃乃是超品命妇,到了外头,也只有外人敬着她的份儿。便在家里是正室王妃,有侧妃庶妃服侍,总比做侧妃庶妃服侍正妃的好。
就看能不能成了。
王家也有王子腾给王佑等请来的先生,也是两榜进士出身,才学不差。既有先生,贾瑚便安心在承德住下,每日苦读勤做文章,得了空便逮住先生问。那先生见了贾瑚这等少年才俊,比教王佑等省心多了,也欲要和贾瑚结个善缘,被他追着问也不嫌累,两人常谈论到夜深方歇。
贾瑚有书读有学上,有人切磋着武艺,还能日日趁着请安看一看王熙鸾,心下暂觉满足,专等贾敏来说媒。
三月上旬,贾敏并张问雁两人风尘仆仆赶到承德,贾敏做媒,张问雁提亲送定礼,不过一个月的功夫,还没到四月,贾王两家便把贾瑚王熙鸾婚事定下。
王家上下人等都惊了。有的说姑娘好福气,说着这么一个好女婿,还是亲戚家里,保准以后受不着委屈。瑚大爷还这么出息,姑娘往后好日子多着呢。有的说瑚大爷比姑娘大这么多,这姑娘和瑚大爷婚前,瑚大爷身边得来去几波人?
便有人说那担心的糊涂。凭瑚大爷身边有多少丫头,也动摇不了姑娘的地位。再说就瑚大爷看人的冷脸,哪有丫头敢爬瑚大爷的床。
跟着就有人道:“瑚大爷生得那么个好模样,咱们姑娘也是好样貌,往后生出来的哥儿姐儿不知得多中看!”
家下人议论纷纷,温瑛看在眼里,只要不是碎嘴过分的,并不阻拦。
因贾敏张问雁是远道而来,温瑛殷勤留她们过了王佑婚事再走。贾敏搂着王熙鸾笑道:“我也舍不得鸾儿,只是我这一趟出来时候不短了,实在不能多留。等往后罢。”
贾敏是出了正月就往京中去。路上行得半个月,在京中还陪了贾母十日,等张问雁给姨娘办完丧事,才和她一同往承德过来。在承德走礼走了将近一个月,算算她已经出来两个月。
自承德再往济南回去还得大半个月,若等王佑婚事后再走,贾敏回到承德就是五月中,那便太晚了。
温瑛知道贾敏不是客气,是真不能再留,便也罢了,又命人多挑承德特产皮毛玉石等给贾敏装上带去。
自去年秋日听林如海说起,贾瑚竟立定主意要娶一个小姑娘为妻,贾敏便心中存满好奇。
王熙鸾这小姑娘她也见过几回,知道是生得玉雪团儿一般,又比平常姑娘更灵透些,确实招人喜欢。
但毕竟两个孩子差着六岁,瑚儿到了择妻年纪,王熙鸾却还是懵懂孩子。今次往承德来,因着实好奇,贾敏是着意留意王熙鸾如何行事,并贾瑚王熙鸾两人情态的。
这一留意不要紧,贾敏被鸾儿一口一个“敏姑姑”叫得心软,每日和温瑛张问雁抢孩子。
她又发现瑚儿在别人面前永远是一个样,但一见了鸾儿,那真是眼神也亮了,嘴角也柔和了。
一样长大的两个孩子,凤丫头就看都不敢多看瑚儿,连王家兄弟三个也是亲热中带着敬。只有鸾儿是毫不怕他,一声声“瑚大哥哥”听得她都心热。
贾敏只得感叹:“果真是缘分天定不成?”
温瑛笑道:“缘分天定,什么缘分天定!我看全是鸾儿傻大胆。真是想不到,我们家好好的小姑娘这就成人家的了。”说着,她还嗔张问雁一眼。
张问雁笑道:“我说我那时候梦见生姑娘,偏连着生两个儿子,原来是你替我生的。瑛儿,我真是多谢你!”
温瑛拿帕子作势要抽她,又和贾敏道:“四妹妹,真难为你未出阁的时候怎么忍的张姐姐!”
三个女人都是从小读书知礼,温瑛和张问雁是手帕交,张问雁与贾敏姑嫂关系本就不错,自贾瑚往林家读书后,更是亲密。现因贾瑚和王熙鸾的婚事,把温瑛贾敏聚在一起,两个人一见如故,温瑛已经跟着张问雁叫贾敏“四妹妹”。
贾敏年已三十有一尚还无子女,温瑛知这是怕她的心病,犹豫一回,还和她私下道:“瑚儿是林大人弟子,这便是半个儿了,往后鸾儿也算你半个儿媳妇,你算鸾儿半个婆婆呢,可得好好对我们鸾儿。就是瑚儿鸾儿往后生儿育女,你做祖母的手下也不能吝啬了。”
贾敏笑道:“这是自然。只不知道今日是谁,看鸾儿坐我身边还吃醋来着!”
见贾敏眉眼间真无郁色,温瑛暂放了心。倒是贾敏心下感动,主动和温瑛提起了她和林如海本想过继贾瑚子嗣的事,从此之后,两人愈发亲密。
再舍不得温瑛张问雁,舍不得贾瑚王熙鸾,到了四月初三宜出行的几日,贾敏还是要上路回济南去了。
林如海新升任山东布政使后,不但公事繁忙,还要应对应提督一系官员刁难,并和巡抚按察使学政等同僚往来,自忖已无力再教导贾瑚,怕耽误了他。是以今次贾敏便不带贾瑚一起回济南。等王佑婚事过后,贾瑚再和张问雁一同回京中去。
头一日送走贾敏,第二日,杜家送姑娘的车队便进了承德城门。
张问雁留在这里也有给温瑛帮忙的意思。等接到杜云华,张问雁便收拾收拾,往杜家暂歇的宅子去陪伴新嫁娘。
王佑婚期在即,杜云华也已在承德,他心中自然是激动期待。
但他心里还存着一桩事,叫他不能尽兴欢喜。
犹豫了将近一个月,终于在一个晚上,王佑提上一缸酒,迈入贾瑚院子。
总督府西面,王熙凤抹着眼泪,在王熙鸾院门前犹豫半日,终究一跺脚,快步走了进去。
作者有话要说: 来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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