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3章 暴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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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熙鸾没想到会有人在这时候站出来。

站出来的还是在这殿内位次不算太高, 便有事她也排在后面,夫妻和睦,儿女双全, 平日生活甚是顺遂的陈淑人。

她对陈淑人的直硬性子早就知道, 当日她在济南时,陈淑人便因林如海挡了当时还是山东按察使的霍侍郎的路,为自己夫君不平,和林家淡淡的。

后来林如海调任吏部侍郎, 京中风云变幻,有刑部侍郎之职出缺, 因觉霍大人确有真才实干,两人在官场上算得互相欣赏, 林如海从中运作一番相帮,果叫霍大人补了刑部侍郎。霍大人在花甲之前数年得调京任,往后仕途上便还能再有所期。

陈淑人知自家承了林家的情, 思及当日和贾夫人还罢了,倒是不该对王熙鸾一个小孩子说什么, 逢到一节,便悄悄备了厚礼送到林家,里头一大半都是给王熙鸾和林黛玉的衣料首饰珠花等物。

贾敏不是爱计较的人, 见陈淑人有意要修好, 也不拿着捏着,照亲热不疏远回了礼,两家便按同地为官之情走动起来。

论年纪,霍侍郎比林如海大将近二十岁,论资历,霍侍郎入仕也比林如海早几年, 陈淑人五十多岁的人了,两家的事说来不是大事,只是有些微妙,贾敏并没想让陈淑人再怎么,和林如海两人本以为这事已经完了。

谁知等到那年新年,陈淑人竟硬是找到一个和贾敏单独相处的机会,说:“那时的事,说来是我小心眼,爱计较,我给你赔个不是。你家老爷升任,我以为我家老爷再没往上一步的机会了,所以移怨在你身上,这不算什么,只是我还说了几句你干女儿,是我过分了。如今我们老爷得你家老爷的力,调回京里,我便再小心眼爱计较,也没那么大脸怨你,更不能装没事人儿,所以来找你求和,可当日你也没少给我没脸,我说一句对不住你,你愿意,咱们就走动,你不愿意,我照旧给你赔礼。”

贾敏失笑:“咱们好好儿的好几个月了,您又提这个做什么?”

陈淑人道:“你过去了是你的事儿,我必得和你说了,才能过去。”

贾敏笑道:“好,好,现在算过去了罢?”

陈淑人摇头,问:“你干女儿在哪儿?我那回为了气你,故意说她不会作诗,和靖安伯不相配,我得和她说,让她别放在心上。作诗不作诗算什么,我出身寒微,家里虽有几个闲钱,却不大让女儿读书,从小连字都不识得几个,更别说作诗作词了,还是和我们老爷成婚后慢慢学起来的,也活到了这个岁数。烦你把孩子叫来,我和她说两句。”

贾敏不欲让陈淑人真给王熙鸾赔罪,便道:“那孩子早就忘了,您就放心罢。”

陈淑人却道:“你只是她干娘,又不是她亲娘。就算你是她亲娘,也不能替孩子说了算。”

贾敏只得着人把王熙鸾唤来。

王熙鸾一脸懵地听陈淑人道:“好孩子,那年在山东,我说靖安伯如才子,你却不会诗文,是一大憾事,那是我为了气你干娘才说的,并不为了怎么样你。可当着那些人,说你一个小孩子,是我不该,我和你赔个不是。”

陈淑人又把她在闺中时不大识字的话对王熙鸾说一遍。

王熙鸾一时半会儿都没反应过来,把那些在外交际说惯的客套话都忘了个干净,最后笑道:“淑人虽然说了我,可太太都替我说回去了,那日到底是淑人吃亏些呢。今儿淑人又和我赔礼,一总算完,我可占大便宜了。”

陈淑人笑了一场,拉着王熙鸾爱得不行,对贾敏笑道:“你这女儿认得真好,若不是我和定安伯府没那么大交情,我也厚着脸皮认她一认。只可惜这老脸还是不够厚。”

自那日之后,每逢年节,陈淑人都单给王熙鸾备礼,皆是小姑娘家合用的东西。若非起了时疫,圣上又对定安侯府忌惮日盛,只怕霍家王熙鸾也去得几次了。

听贾敏多说了些陈淑人的事,和陈淑人接触多了,王熙鸾更知道陈淑人的性子,真是又直又硬,对就是对,错就是错,便是在人前有许多话不好说,她也绝不会随波逐流,阿谀逢迎。

但王熙鸾真的没想到,在这等时候,陈淑人竟……

忠勇亲王和忠诚郡王一党,现在殿内的人,戚贵妃和忠诚郡王是亲婆媳,忠勇亲王妃和这二人关系却不甚紧密,不过为利而合。

所以,皇后要拿忠勇亲王妃开刀,忠勇亲王妃若反水站在皇后一边,不论过了今晚会如何,起码这一时三刻会无事,皇后也能打击到戚贵妃一党。若忠勇亲王妃不肯从,喝了毒酒,便是皇后杀鸡给猴看,叫殿内诸人知道和他们作对的厉害。

如今陈淑人这一站出来,忠勇亲王妃是暂不必喝这口毒酒了。

——喝毒酒的,要变成陈淑人了。

王熙鸾挺直脊背,看陈淑人大步走到忠勇亲王妃面前,说声:“得罪了。”把忠勇亲王妃手中毒酒夺下,放回托盘上。

忠勇亲王妃原本木然的双眼里有了波动,她愣愣的看着陈淑人。

殿内所有的人,包括皇后在内,一时都忘了说话。

陈淑人行到大殿中央,缓缓跪下,眼睛却直视皇后,一字一顿问:“皇后娘娘要赐死忠勇亲王妃,圣旨何在?”

皇后抬起一只手,在旁一直默不作声的太子妃将皇后扶起来。

“原来是刑部霍侍郎家的陈淑人啊。”眯着眼睛看了陈淑人一会儿,皇后用另一只手指着捧托盘的女官,手掌摆动,那女官便低着头,把托盘连上面酒杯端到了陈淑人身边。

在皇后说出“刑部霍侍郎”五个字时,王熙鸾明显看到陈淑人的背影抖了一下。

“赐死?”皇后呵呵笑了两声,“陈淑人真会说笑,本宫赏儿媳一杯酒,她还没喝,你怎么知道这是本宫要赐死她,这杯里是毒酒?”

皇后略抬下巴,那女官便屈膝,把酒杯递到陈淑人面前。

“这里究竟是不是毒酒,本宫是否真要赐死忠勇亲王妃,还是请陈淑人亲身验过罢。”皇后慢慢坐下,“不然约束家人不利,纵容家眷诽谤皇后,不知是什么罪名。”

“怎么不接?”在凤座上坐稳,皇后催问陈淑人一句。

从王熙鸾的角度,只能看见陈淑人肩膀不断抖着,她接过了那杯酒。

慧棉出去当有两刻钟了。

她找完她义兄再回来,如果顺利,当要三刻,如果不顺,还不知要多久。

而在凤藻宫附近埋伏的禁卫军,离凤藻宫只有不到半刻钟的距离。

皇后选择在时发难,要把女眷都留在宫内,手中必定有兵。凤藻宫的侍卫按制正有三百人,圣上对皇后不屑,只留三百禁卫军在后宫,不知是信禁卫军一人能抵得过普通侍卫两三人,还是确定三百侍卫并未全都投靠了皇后太子。

还得算上太子不知拉拢了多少人,会不会分给皇后一些,分会分给皇后多少——

太子便不知贾瑚带六千京营精锐在宫内,也该知道圣上手中牢牢攥着两万禁卫军,东西两城兵马司加起来只有一万人,宫城防备如严密,加之守城易攻城难,五千禁卫军守城,这一万兵马能否攻得进宫内还是两说。

若太子不用强攻,用毒,用阴招,身边也需人护卫——忠勇亲王和忠诚郡王可不是吃素的。

王熙鸾心内不断计算,她和慧露加起来只有两个人,就按照最理想的情况去算,能把这凤藻宫正殿控制起来,皇后手里最少也有几十人,她们两人功夫再高,怎么在对付几十的人的同时,还能护住殿内这么多人?

除非有什么所有人都想不到的变数!让皇后的人有所顾忌!

陈淑人手中酒杯离嘴越来越近,一柄短刀已经悄无声息的滑到王熙鸾手中。

她离皇后不到三丈远,起身飞奔过去,以她的速度,到皇后身前也只在一个呼吸间!

凤藻宫内埋伏的人还没现身,只要她够幸运,躲过可能存在的冷箭……

在县主吉服下,王熙鸾的脚尖着地,足弓绷紧,手指尖暗暗撑地。

“皇后,妾身饮下酒,一切自然分明。”不知何时,陈淑人的身体已经停止了颤抖,“妾身也相信妾身的夫君,相信霍家族人,不会因为妾身举怨恨妾身。”

“况且……”陈淑人的声音在殿内回荡不息,“妾身夫君一生清直奉公,妾身一生从未做过愧对良心之事,乾坤朗朗,妾身相信,公道自在人心,总有一天,会有人还妾身和夫君一个清白!”

说完,陈淑人把酒杯送到嘴边。她眼中闪烁着凛凛光芒,竟然看得皇后不敢直视,略微移开眼睛。

陈淑人嘴角扬起一抹笑,闭上眼睛。

她的嘴唇贴在酒杯上,触感冰凉。

在她张口要饮下这杯酒的前一瞬,听到了殿内起彼伏的惊呼声。

她睁开眼睛,来不及细看,只余光瞥见一道穿着金红衣裳的身影闪过。

是谁……是贾夫人的干女儿鸾……是靖宁县主!

王熙鸾屏住呼吸,直奔皇后的方向奔去。她身后有数支利箭的破空声。

在冷箭到达之前,她闪身一避,袖中钻出一把寒光凛凛的短刀,在皇后惊恐的眼神中手腕转动,架到了太子妃颈项上。

那几支冷箭被一跃而起的慧露砍断三支。

还有两支,一支对准皇后的腰腹,另一支直冲皇后的面门飞来——

作者有话要说:  哎呀!巫巫好短呀!怎么办!只能大家众筹套巫巫的麻袋了(不是巫巫下次早点更呜呜呜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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