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不老巫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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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他们你来我往的过程中, 大汉已经和疑似画师的矮小男子聊了起来。

画师和之前面对痞子时一样,笑眯眯的似乎很好说话,他就像是聊家常一般对大汉道:“你们住的地方可真难找, 就连我都花了这么长时间才发现。”

大汉警惕地道:“别装成!别看我长得憨厚了点,但我可是很机灵的!”

画师故作惊讶, 浮夸得叫人脚趾都能扣出一座布达拉宫:“现在外面世界的人都是这样待客的吗?这也不是你的家, 决定我能否进去也不应该由你吧。”

“想必大家都知道不能给陌生人开门的道理。”就在的大汉有些招架不住的时候,菲尔德的声音便响起了起来:“待客, 也得看看来的人是不是客人吧?”

画师的反应也不慢, 他夸张地摆摆手:“话可不能这么说。我们来自城堡,带着礼物和善意,不是客人难道还能是坏人吗?”

谢年趴在沙发上伸了个懒腰, 顺势开口:“噢你还古树,一个为了满足病态欲望而生的东西还能用来发誓?上帝要是知道你这么睁眼说瞎话都想要找个雷劈死你再送你下地狱。”

他越说越起劲,语气中的嘲笑怎么也掩饰不住, 当然他也并不想要掩饰:“画师大人,你自己知道自己是好人还是坏人。怪不得我和我的朋友们都觉得您这是垃圾收集处呢,这么能装?”

他这串话说得快得像机关枪, 画师的脸色一下子就不太好看了。他身高比大汉瘦小不少, 本来就显得弱势, 如今气场上也落得下风,完全是站不住了。

但很快,他又调整了过来:“好吧,我承认我们之间是有些过节,但那已经过去了。”

“你说过去就过去了啊?”谢年又道,他们早就把画师得罪透了,也不差那再多一点:“画师大人是不是没朋友啊, 这感情的事儿可不是一方说了准的。不过您不懂也很正常,毕竟我掐指一算也没人想和您做朋友。”

谢年太知道画师的痛处在哪儿了,瞄准着那个位置打,画师的表情再次一阵阴一阵晴。

画师深吸了口气,总算不再绕弯子:“我其实是想找你们谈谈的,你们是不是想要去深渊?”

谢年挑眉,难道还真被菲尔德说对了,画师其实是来求和的?

大汉倒是从这句话中收获了别的信息,他悄悄地看了谢年一眼,确认了这个对方没有在骗自己。

那这么说,他们队伍里也许就只剩下一个魔族了,会是菲尔德吗?

大汉心里琢磨个不停,画师已经再次开口了:“我可以送你们去深渊,不出意外的话,你们应该已经看到那条密道吧?密道的尽头就是深渊,这也是魔族之前来回的路径。”

他说着,眯着眼露出了个笑:“我这次来真的没有任何恶意,等你们走了,我才好好好收拾我的子民不是吗?”

谢年心中冷笑,他就不信画师能这么心无芥蒂地吃下这个哑巴亏。

但如果画师不打算在别的事情上给他们使绊子的话,那么他就是对密道的防护很有自信。也许一切真的在他的计划之中,包括谢年之前“歪打正着”地发现密道也有他暗中的推波助澜。

菲尔德不疾不徐:“今天天色已晚,也不急于一时,我们要先休息了,没什么事儿的话就请你先离开吧。”

画师再次碰壁,却笑得更加开心。

他不疾不徐地摇了摇头:“本来不打算把这个礼物这么早给你们,不过既然你们这么有趣,还是早点给你们当做惊喜吧。”

他从口袋里掏出了一条打磨好的金项链丢了出来,大汉赶紧接住,重得他都绷紧肌肉,说完“这东西怎么能乱扔”便迅速愣在原地。

在这个小镇里,金子意味着什么不言而喻。

画师丢给他们一条金项链,也许意味着他们已经有一条人命折在了古树手上。

可这并不合理。

里德按照谢年的推理绝对是死在一个队友手里的,而这个队友大概率是菲尔德。

温芝音是死在祁澈手里的,验尸官两人在进入小镇之前就死了。他们目前为止没有一人因古树而死。

那这个金子的出现就耐人寻味了。

抱着这样

的疑问,他们眼睁睁地看着画师消失在了门外。大汉回过头问:“他啥意思啊?”

“可能只是吓唬人吧。”菲尔德看上去很轻松,似乎压根没把画师的话当一回事。

“我可不这么觉得。”大汉嘟囔着又去看谢年,冥冥之中他已经觉得谢年更加可信了。

可这次谢年也叫他失望了,男人摊了摊手,道:“我也不清楚他到底想干什么,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

“你们平时不是挺聪明的嘛,现在怎么没头绪了。”大汉见状,随口开了个玩笑:“难道说……我们中间已经有人死了?”

他这话音刚落,其余三个人都立刻看向了脚下,反倒将他自己吓了一跳:“喂,不是吧?你们还真怀疑啊?”

“也不是没有这个可能嘛。”谢年看着脚下的影子,摊了摊手。

他说着,又看向大汉的脚底,不由得“嚯”了一声。

大汉:!

他一下子声音都颤了:“我我我我,不会是我死了吧?”

谢年摇了摇头:“那倒也不是……”

大汉松了口气。

谢年:“……就是你脚下的地板裂开而已。”

大汉:??

就在谢年话音刚落的下一秒,以他们为中心的地方地板迅速往下塌陷。

谢年扶住沙发,但是用处并不大,房子掉落带来的失重感让他脑子瞬间一片空白,这种感觉和坐过山车还有一定区别,完全是彻底脱离掌控,耳朵都被风声划得很痛,谢年甚至一瞬间觉得自己可能摔死在这里。

但想归想,谢年其实并不怎么担心,画师之所以无法在自己的地盘上和谢年等人抗衡,究其根本原因是他有软肋。

他对这个自己创造出来的世界有感情,做不了一个真正高高在上的创世神,所以他无法冷静地面对人祸,也会为了这些而暂时避开谢年几人的锋芒。

谢年看着身边的家具都已经向上撞在了天花板上,掏出匕首勾住一个体积比较重的物件,这样就可以确保自己不会完全脱离掌控。

也在这个时候,菲尔德伸出手拉住了

他,两人指尖相触的瞬间,谢年奇异地感觉失重感消失了,他以一种反重力学的姿势落了下来,踩在了地板上。接下来,无论房子怎么往下掉,他的双腿都如同钉在了地上一样相当稳定。

与此同时,他的另一只胳膊也被拉住。

谢年艰难地歪过头,看到用盾牌稳定住了自己的祁澈站在自己身边。明明是在下坠,但他的动作却很轻,手似乎只是搭在了谢年的衣服上,一如往常。他甚至还有心情给了谢年一个安抚性的笑容,对于另一边的菲尔德就好似没看见。

祁澈盾牌的另一头连着吱哇乱叫的大汉,他在寻找谢年的同时也没有忘记谢年布置的任务,导致来晚了一步被菲尔德抢了先。他抿着嘴,似乎有些懊恼,但这些情绪不过转瞬,在接触到谢年的视线时只剩下温和的冷静。

大汉大概是四人之中最慌张的哪一个。

约莫是钢铁猛男也顶不住这种感觉,大汉的眼泪鼻涕流到了一块儿,恨不得当场下跪……但他跪不下来。

下落的时间给人感觉很长,实际上也不过短短一瞬罢了,谢年回过神来的时候,窗外已经变成了一片漆黑,房间里的摆设东倒西歪。

他本人半跪在地上,没有想象中的问全身碎裂性骨折,更没有失去意识,好像刚刚的一切不过是一场幻觉。

事实上,幻觉的可能性很大。

墙上的钟表甚至没有在迅速地下坠中落下来,而油灯别说是掉下来了,连要熄灭的痕迹都很难见到。

谢年对眼前的景象大约有了猜测。

他想要起身,却发现自己的两只胳膊还被不同的两个人拽住。

“不说声谢谢?”右边的菲尔德像是有读心术似的,在他开口之前就问道。

“谢谢。”谢年不会在这种事情上含糊:“帮大忙了。”

菲尔德嘴角上扬,他四处看了一下,问:“你有没有发现其实我们已经不在之前的那个房子里了?”

谢年同意道:“的确,乍看好像是一样的,但是墙上的漆要更加老旧一些,看来我猜的没错,我们刚刚只是被‘传送’了

过来。”

他说完,看向祁澈。

祁澈依旧拉着谢年,比起菲尔德游刃有余,他更加沉稳一些,让人没有那种悬浮感,反而觉得可靠,起码光看外表让人绝对猜不出他是一个刚满十九的少年人。他的盾牌没有立刻收起来,大汉还得靠它站起来。

“我去他妈的。”大汉一起来就爆了句粗。

他当然听到了谢年和菲尔德对话,刚刚还心惊胆战的,现在这么一搞不仅不紧张了,还特别想把画师拉出来揍一顿:“有本事就他妈摔死老子啊,整这些没用的干什么?”

“看看门外就知道了。”谢年道。

他向前一步,这才意识到祁澈的手还没有从自己的胳膊上离开,他向后看了一眼,对方眼神通透,似乎是在诉说着五个字“我不放心你”。

自从确认祁澈的身份后,谢年和他的关系就进步了更多。

被关心他心底也觉得暖暖的,但还是笑道:“没事,我会小心的。”

祁澈眼神闪烁,放下了手。

谢年这才走了过去,他没有立刻拉开门,而是顺着门缝往外看了一下。只见外面是个幽深的走廊,和他们之前见到的密道倒是差不多。

“他把我们传送到地底下来了,怪不得。”谢年揉了揉太阳穴:“这还真是符合他的风格,霸王硬上弓啊。”

大汉一噎:“这个词貌似不是这么用的吧?”

谢年摆摆手:“反正就是这个意思,你懂就行了。”

现在时间紧迫,大家也没太深究词语的用法。

更重要的是,他们接下来该怎么办?

四人陷入了短暂的沉默之中。

只有菲尔德一点也不担心,反而还有心情回忆起之前的赌局:“看来是我输了啊。”

“什么?”如果他不提,谢年都快把这事儿给忘了。

“忘了?”菲尔德就近找了个位置坐下:“也没关系,输了就是输了,即使你不记得了,我也保证会把赌注送到你手中。”

谢年感觉一阵不妙,祁澈先一步挡在了他的面前。

菲尔德笑:“这么怕我?我又不是洪水猛

兽,再说,输了的貌似是我吧?”

“我没说要接受你的赌注。”谢年安抚地拍拍祁澈的肩膀,直视他的眼睛:“你可别强买强卖。”

“但你也没拒绝。”菲尔德看着他躲在祁澈身后,敛眸一笑。

气氛僵持之时,他们听到了一阵脚步声从身后传来。

吱嘎一声过后,房主男孩从房间里探出了一个头:“刚刚外面好大一声巨响,你们听到了吗?”

谢年几人暂时从剑拔弩张中抽离了出来,皆很惊讶,没想到他居然也跟着一起过来了。

男孩在他们给出答案之前就叫了一声:“啊!客厅怎么变成这样了!”

他慌慌张张地跑过来,在地上捡起一本落了尘的书:“奶奶留给我的书!还好没坏。你们没事吧?难道说是地震了?家里忽然变成了这个模样。”

谢年望着他的表情,一时僵在原地,难得地有种手速无措的感觉。

他知道怎么对付菲尔德,却不知道怎么对付这个男孩。

按理来说,这只是个游戏,游戏里的角色除了玩家就是npc。

他们都是为了游戏而生的,或可怜或可恨或可悲,能带给谢年的共情很有限。即使他的任务之一就是攻略npc,也仅仅是在游戏之中罢了。谢年不会把对他们的感情带出游戏,最起码在现在他还是这么想的。

攻略成功就当是做了一场大梦,结交了个不会重逢的知己。他的人生本就是一团乱麻,能有几分钟的惬意已经足以。

可是眼前的男孩显然不能用谢年平时的那些想法去衡量。

各种意义上来说,他都是因为小队的到来而遭受到了迫害。

受到了惊吓,也许还被画师拉入了黑名单。

如果这个世界真的存在,等他们走后她会变成什么样?

房主男孩并不知道谢年心中所想,很快就调整好了心情,注意到不知何时滚落在地板上的金项链,意外地叫道:“这里有条金项链!是你们的吗?”

谢年接过项链,顺势往他的脚底下看了一眼,心瞬间沉入了谷底。

眼前的男孩,没有影子。

画师给他们的金子并不来源于他们的队友,而是因他们而死的人。

在谢年摸索了清楚他的弱点时,他也抓准了谢年心底残存的善良。

这感觉啊,真难受。

谢年抬起手,揉了揉房主男孩的,一时间有些欲言又止。

一个小时之前他们还在讨论着温芝音的事儿,颇有种生死两相望的感觉,现在他们才意识到男孩可能早在温芝音死前就已经离开了。

现在他们眼前的这个根本不是之前那个房主男孩了。

与其说是灵魂,不如说是画师按照他们原本的外形给他们画的画像。

即使是继承了房主男孩一部分的性格,他也并非是那个人了。

他之所以会跟着一起传送下来无非就是因为画师想要监视谢年等人罢了,因为抓准了人性中脆弱的部分,画师坚信他们绝不会对房主男孩下手。

谢年看着男孩亮晶晶的眼睛,其实心里有些疲惫。

画师知道想杀他们不容易,所以用各种办法来恶心他们。

谢年垂下眼帘,把金子递给房主男孩:“送给你了。”

房主男孩的眼眶还是红红的,但这不妨碍他接过好奇地打量了几眼:“打磨得好漂亮,但太贵重了,我不能收。”

谢年尽量语气平和:“我也不怎么会用到它,送给你当个装饰品也不错。”

房主男孩这才答应下来,他把项链戴在了脖子上,兴奋地原地蹦了两下,粉粉的小脸看起来格外可爱。

他转过身去,似乎是想去找个东西回礼,谢年看着他的背影忽然说了一声:“抱歉。”

男孩疑惑地“嗯?”了一声,转过头,本想说“房间里的事没关系,你们收拾好就行啦!”

但他的话还没有说出口,胸前就被一把匕首洞穿。

祁澈站在房主男孩面前,迅速地收了刀,将其插回盾牌之中。

在谢年没有注意到的地方,他轻声道:“劝你别再让他难过,如果不是我还要……你根本舞不到现在。”

男孩瞪得很

大,即没想到哑巴哥哥会说话,也没想到他会忽然对自己下手。

他仰着头,鲜血滴落在地上,看起来格外仿真,似乎祁澈杀死的是一个活人,而不是一个被画出来的人不人鬼不鬼的玩意。

在一旁本来心怀歉意的大汉一阵吱哇乱叫,眼珠子都要掉到地板上了。

谢年也感觉很惊讶,他本来是打算自己动手的,没想到被祁澈察觉到了他的意图抢先了一步。

看着男孩的样子,他有些于心不忍地别过头去。

索纳斯星之所以残忍混乱得让人厌恶,就是因为大家对于幼崽也没有什么怜惜之情,对于生命更是毫无敬畏。

现在能不用自己动手,谢年其实也松了口气。

画师的手段太过于下三流,他们却决不能因为一时心软而留下一个隐患。

“他没有影子。”菲尔德给大汉解释:“早就是鬼了。”

大汉的动作一顿,沉默了一会儿道:“怎么会这样。”

“是我的疏忽。”菲尔德叹气:“我以为画师不会动手,却没想到低估了他的癫狂程度。”

谢年深吸了一口气,不再去看那边。

察觉到没有人再被骗到,尸体就像是被风吹过的尘土一样,散得看不到痕迹。

但在谢年几人的心中却升起了一种焦灼的恨意,恨不得立刻就把画师撕碎。

“他在慢慢完成从人到神的转换。”谢年道。

“什么破烂,他他妈就是个辣鸡,地狱都不容下这种脑残片吃多了的海鞘。”大汉骂骂咧咧地道。

谢年微微一顿,抱着求知欲问:“什么是海鞘?”

“它们在生长的过程中把自己的脑子吃掉了。”大汉解释道:“因为觉得脑子是没用的东西。”

谢年:……

涨知识了。

事已至此,再骂下去也没什么意义,他安抚了大汉一下,解释道:“我们之前也说过,镇民和画师其实是一种互相制约的关系,画师之所以做不了这片地区真正的“创世神”并且掌控一切就是因为他还有人类的情感,包括对同为人类的其他人的同情。”

大汉大概明白了他的意思:“所以你是说,他在逐渐摒弃这些感情?”

谢年道:“如果这些感情始终在拖你的后退,是你也会想这么做的。房主男孩只是个开始,这些因他庇护而得已不劳而获的镇民终将为他而死。这对于画师来说大概是迟早的事儿,我们的到来不过是加速了他的发生。”

“……那这算什么狗屁神啊。”大汉越听越气。

谢年摇摇头:“都说天才和疯子只有一线之隔,神与魔也不过是一念之间的事儿。画师靠着杀死路过的人来树立规矩壮大威严,遇上我们也算是报应不爽了。”

菲尔德也嘲讽一笑:“与其同情这些镇民,不如同情同情我们自己。若说他们不知情也罢,分明知道自己所享受的生活是踩着尸体才存在的,却还能心安理得地活着。其实他们也是摒弃了部分人性的。”

谢年不能完全认同这个说法,但是也的确没什么大错。

既然将幸福建立在别人的尸体上,就应该有准备自己也很有可能成为祭品的一部分。

谢年想着自己现在的处境,歇了养精蓄锐的心思。

每多停留一点时间就意味着会有更大的凶险,不如速战速决。

根据温芝音之前的举动可以看出,魔族杀人大概有时间限制,比如一天只能解决一人这类。

他们内部本来就不怎么稳定,再有外界因素可就说不准了。

大家默不作声地在原地收拾了一下东西,祁澈检查了一下背包后,用手势比划着告诉大家自己有东西落在了原本男孩的房间。

他之前唯一一次去房主男孩的房间就是杀温芝音的时候,大汉有些好奇地问了一句:“你掉了什么啊?”

祁澈的“手语”不足以支持回答这么复杂的问题,他比划了两下,实在是没描述清楚,只能呆呆地站在那儿和大汉大眼瞪小眼。

最后还是大汉摆了摆手:“算了,不没事找事为难你了,你快去吧。”

祁澈这才走进了男孩的房间。

房间里黑不溜秋的,灯已经完全灭了,颇有种鬼屋的既视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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