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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4章 好不了,回不去了(1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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羽淮安重新回座位上,此时太阳光淡了些,湖面的光影转成珀金色,公园入口处陆陆续续有人影走动。
羽淮安说让这一切都结束再在这里,沈珠圆觉得有一定道理,不结束还能怎么样?
但是呢……
“为什么是涟漪?”问。
沈珠圆心中清楚,这个问题问得有多多余,是因为涟漪才会心动,她比谁都清楚涟漪有多好。
涟漪有多好呢?涟漪哪哪都好。
为什么是涟漪羽淮安没回答。
沈珠圆目光直直盯着远方:“是茶拉,是丽丽特,是任何任何的女孩都没关系,可为什么是涟漪?!”
为什么是涟漪?
整张脸深深埋进了自己的手掌心里。
“为什么是涟漪?”一缕一缕的声线从手掌心指缝渗出,“因为是涟漪,沈珠圆就好不了了,永远也好不了了。”
眼角干干的。
看吧,连眼泪也流不出来了。
“因为是涟漪,妈妈蒸的老玉米,爸爸给圆圆准备的海鲜烧烤,每年夏天都得吃到走不动的冰镇西瓜,喜欢的球星签名,宋金总是能第一手就拿到的漫画书,百听不厌篮球精准落入网袋的响声,每天每天总是如约而至落在窗台上的阳光,那些沈珠圆热爱的喜欢的追逐的都回不来了。”
“沈珠圆失去了爱的能力,最后,连沈珠圆也回不来了。”
“你和涟漪联手在这,在这!”手重重贴在了心上位置,“你和涟漪联手在这凿了一个大口子,这个大口子永远也好不了了。”
“因为是你和涟漪,我永远也等不来它愈合的那天。”
依稀间,沈珠圆看到了白发苍苍的自己。
在这之前,沈珠圆从没看过那样的自己;在这之前,沈珠圆以为二十五岁就已经很老了。
也只不过是一个夜晚的时间,沈珠圆就好像走完了一生的道路。
“为什么是涟漪?”喃喃说着,“不会再有比这个更残忍的了,不会了。”
手机铃声再次响起,还是妈妈。
接起。
妈妈让她快点回去,妈妈说她今天做饭的兴趣高涨,出于高涨的兴趣,妈妈就做了一大堆圆圆喜欢吃的菜。
“圆圆,你快点回来。”
点头说好的,妈妈我马上就回去。
挂断电话。
沈珠圆转过头去看羽淮安,比任何时候都要看得仔细。
羽淮安一如既往安静着,一张脸因为她长时间的注视微微泛白。
“妈妈让我回去,羽淮安,我要回去了。”沈珠圆从座位上站了起来。
走了几步,背后传来羽淮安的声音。
那声“沈珠圆。”叫得小心翼翼的,充斥着试探。
笑了笑,沈珠圆低头看着自己的鞋,说:“别担心,参加女儿葬礼这种晦气事,我不会让它发生在吴绣林女士身上的。”
顿了顿。
“但是,羽淮安,荔湾街从此以后只有沈珠圆,不会再有甜甜圈女孩沈珠圆了。”
“羽淮安,记住了,是你和涟漪联手让她消失的,三剑客三个火枪手故事的结局,负责挥舞长矛冲锋陷阵的沈珠圆没有死于前线,却死于心碎,显然,这是个悲剧,你说是吧?”
往前再迈了几步。
“沈珠圆。”
这声“沈珠圆”带着些许的苦涩。
停下了脚步,没有回头。
“羽淮安,知道什么才是让我最绝望的吗?我现在才二十岁。现在我才二十岁才是让我绝望的,如果我七十岁离开人世,就意味着还有五十年时间得面对你和涟漪在我心里划下的那道伤口。没有比这个更让人绝望的了。”
“羽淮安,你听好,以后沈珠圆要是变得不怎么好,甚至于比不怎么好更糟糕,最没有资格对她品头论足的人是你。”
“若未来某天,你看到和现在不一样的沈珠圆,你唯一能做地是,安静的呆着。”
说完,沈珠圆迈开了脚步。
目送沈珠圆的背影,十步,二十步,三十步,看着那抹身影穿过一排排林木,变成了一个小小的点点。
再次去看时,眼前就只剩下了湖光。
面对着空荡荡的湖面,那声“沈珠圆”从嘴角处溢出,继而,还是“沈珠圆”,喃喃唤“沈珠圆”。
“因为是涟漪,沈珠圆再也好不了了。”钝钝的,不见得有多锋利,但重。
以吨为单位的重量,就这样开始往他心上位置挤压。
对着空荡荡的湖面。
喊:“沈珠圆,沈珠圆。”
好像,这个下午羽淮安仅限的语言只有那个符号——
“沈珠圆。”
对着空荡荡的湖面。
大喊,用力大喊:“沈珠圆,对不起!”
这是最后一次,在沈珠圆和羽淮安处于同样维度世界里,羽淮安最后一次见到甜甜圈女孩沈珠圆。
羽淮安二十八岁这年,在西西里岛的一家电影院里独自看了一部叫做《前往目的地》的电影,电影内容讲述关于穿梭时空的,电影里,有那样的一台机器可以精准地把人们送到他们指定的年份月份日期,几点几分到达。
二十八岁的羽淮安想,如果真有那样机器,他会把自己送回到二十岁这年这时这刻。
这年这天这时这刻,穿着沈珠圆喜欢的白衬衫来到沈珠圆的面前,当然了,是骑着单车出现的,沈珠圆说他骑着单车的样子总能让她看得目不转睛。
电影说,因怕发生时空错乱,回到过去时,是不能以自己的身份出现。
但那又有什么关系呢?
他只是想抱抱这天的沈珠圆,在这个湖边泪流满面和他说“再也好不了了”的沈珠圆。
把她紧紧抱在怀里,说没关系的,说圆圆没关系的,好不了也没关系,本来,这就不是圆圆的问题。
把她抱在怀里,亲吻着她额头,告诉她,是羽淮安的错,都是羽淮安的错,和圆圆没关系,圆圆是倒了大霉才会遇上了羽淮安,喜欢上羽淮安。
说真正愚蠢的人其实一直是羽淮安,羽淮安也是在很久之后才弄明白了圆圆是上帝派遣到羽淮安身边的天使。
还有,最最重要地是——
“圆圆,疼吗,那天,那些人一定把你打得特别疼。”他要亲吻着她垂落在肩上的头发,给予她最深的呵护。
亲吻她的头发忏悔“圆圆,对你犯下那样错误的羽淮安糟糕透了。”
那天,没有对沈珠圆说出这些话让羽淮安一次次直直躺在异国的街道上,酒精赋予了他可以尽情想念的权利,他一遍遍朝着天空喊“圆圆。”
为什么当时连喊她一声圆圆都吝啬呢?
醉倒在异国的街道上,逢人就问“你们有时间机器吗?”有人问他要时间机器做什么,他说有了时间机器,他就可以把圆圆找回来了,“我很想她。”他告诉那人。
仿佛真有人给了他《前往目的地》的时间机器。
那夜,他按下了时间机器。
于是,这时这刻,二十岁的沈珠圆见到了二十八岁的羽淮安,但二十岁的沈珠圆不知道二十八岁的羽淮安来到了她的身边。
但没关系,没关系的。
二十八岁的羽淮安会告诉二十岁的沈珠圆,他来自于未来。
这个时候的沈珠圆自然会是半信半疑的,但是呢,这个时候的沈珠圆就喜欢很酷的故事。
这就是很酷的故事,不是吗?
对了,二十岁的沈珠圆想不想知道二十八岁时的羽淮安呢?
“他过得有点糟糕。”他会这样告诉她的。
怎么个糟糕法?
“他爱的姑娘把他当成了空气,而且,介于他之前的糟糕表现,故事变成了,即使他是地球最后一个男人,她是地球的最后一个女人也没戏。”他会这样告诉她。
时空机器到了倒计时。
最后一秒,他会叮嘱她“圆圆,别上那趟航班。记住了,别上那趟航班。”
沈珠圆,别上那趟从曼谷飞往菲律宾的航班。
曼谷。
十一月到来。
十一月的第一个周末,羽淮安和往常一样把换洗衣服打包带回住处。
学校有洗衣机也有晾晒场地。但苏西姨妈非要让他把衬衫长裤带回家,说什么家里洗得更干净,其实羽淮安心里清楚,老太太是害怕寂寞。
苏西姨妈喜欢热闹,或许正因如此,苏西姨妈尤为喜欢沈珠圆,苏西姨妈不止一次说过,光看着圆圆的脸就感觉窗外阳光普照,看着圆圆笑嘴角会不由自主跟着上扬。
苏西姨妈还说,这世界有那样一类人,他们会和阳光说话,会和花朵雨露说话,会和小狗小猫儿说话,这些小习性在大部分人眼里是傻气的,但那恰恰是人之初至真至善至美的纯良品格。
“圆圆就像是没有经过污染的良田,当羽长到苏西姨妈这个年纪时,就懂得了圆圆身上具备了多么可贵的品行。”苏西姨妈如是说。
羽淮安的视线落在车窗外,苏西姨妈的声音仿佛就在耳边,以前那些不经意听到模糊的话语忽然地变得无比的清晰。
循着苏西姨妈的话语内容,羽淮安企图去拼凑让苏西姨妈光看着就能感觉到窗外阳光普照的面孔。
好像,沈珠圆整体给人的综合印象始终停留在邻家可爱妹妹的形象上,如果这位邻家妹妹某天要去旅行不愁没地方寄放她的宠物狗们,走在路上,会有很多人主动上前和她打招呼,即使在陌生场所,她不小心迷了路也会有人主动上前提供帮助。
苏西姨妈一定不知道,那让人光看着就能感觉窗外阳光普照的女孩,某个时刻,脸上没完没了地流着泪水,说着“羽淮安,好不了了。”
说着“羽淮安,好不了了”的沈珠圆面色死灰。
虽然,羽淮安无法理解沈珠圆口中好不了了,但不能否认地是,那句话具备了杀伤力。
羽淮安昨晚做了个梦。
梦里,手机留言信箱提示音响了,打开,沈珠圆在说“羽淮安,我不会游泳,羽淮安,我不会游泳,这让我太高兴了。”
“别闹,沈珠圆。”在大汗淋漓中醒来。
午夜,周遭安静得可怕。
和那天在湖边的沈珠圆一样,让他心生出浓浓的无力感。
那天,沈珠圆离开前说的“羽淮安,你听好,以后沈珠圆要是变得不怎么好,甚至于比不怎么好更糟糕,最没有资格对她品头论足的人是你。”某种意义上可以理解为,我要是变坏了你就是罪魁祸首。
该死。
自那天后,羽淮安没收到和沈珠圆相关的任何消息。
这种状况,没有消息好于有消息,不是吗?
或许,那只是沈珠圆觉得那句话很酷,不,不不,那天沈珠圆所表现地……
该死的。
那天之前,对于自己对沈珠圆做的那些事情,于羽淮安而言仅限于“我对沈珠圆犯下了错误行为,我对这些行为所导致的结果感到遗憾,我愿意承担合理的赔偿方案。”范围。
现在呢?
现在是何种心态羽淮安也不知道了,能确定地是,它远超于他之前认定的范围。
特别是发生在今天早上的事情。
今早,羽淮安在食堂用餐时,电视正播报凌晨有市民发现了浮在水面上的年轻女尸,女孩身份已经得到确认,女孩的母亲在看到自己女儿尸体时因伤心过度当场失去知觉,女孩父亲向记者透露,女儿是因遭遇情感挫折才走上绝路,女孩的朋友更是扬言会让那伤害女孩的浑蛋付出代价。
那则新闻一度让羽淮安从座位直直站起。
幸好,那女孩不是沈珠圆。
车子开进荔湾街路线,逐渐,羽淮安的目光聚焦在那站在图书馆门外的身影,长头发,发色又黑又亮,穿着背带牛仔裤。
此情此景,似曾相识。
羽淮安想起,之前有好几次,他乘坐的公车经过这个图书馆时都看到了沈珠圆,沈珠圆似算准时间点似的,隔着车窗和他招手。
那晚宋金去学校找他打架时说过,圆圆那傻姑娘每天为了能和你“偶遇”绞尽脑汁。
只不过,这次沈珠圆是背对着他的,沈珠圆正在打电话。
“是和以前一样还是装作没看到?”“还是在沈珠圆朝车里招手时也回一个?”“又或许,尝试对沈珠圆微笑,露出八颗牙齿那种?”三波想法在羽淮安脑中交替着。
这里是人潮聚集区,车速很慢,羽淮安坐直了身体,从兜里缓缓抽出手,手放在了膝盖上,片刻,手关节尝试去活动起来,以便于它们待会在做手势时看起来很像一回事。
像极了“嗨,沈珠圆”的这么一回事。
站在图书馆前的那抹身影逐渐清晰了起来。
第一时间,羽淮安想,沈珠圆好像瘦了,而且瘦了不少,她看起来最多也就四十五公斤。
或许,这是沈珠圆想出地折磨他的方法:羽淮安你看,因为你对我的那些伤害,导致我瘦成这个鬼样子。
从而让他产生愧疚。
这法子虽然很可笑,但是沈珠圆会干的事情,沈珠圆的脑部结构异于常人,所以总干些奇奇怪怪的。
真幼稚。
车子和站在图书馆的背影交替。
那抹身影回过头来。
那张脸清清楚楚的。
该死。
他怎么忘了,荔湾街另外一个女孩也有着一头又直又黑又亮的长发。
如不是昨晚做的梦,羽淮安势必不会把涟漪误以为是沈珠圆。
站在图书馆门口的女孩是涟漪。
两人的视线隔着车窗,如很多很多时候,彼此不言不语。
那个晚上。
涟漪十九岁生日前晚,她问他能否带她去看他的秘密世界?
“圆圆把它描述得很美好,我就想看一下。”她是这样和他说的。
于是,他带着她去看了那倒映在湖底的星河。
那片湖岸上,他给她戴上手链。
她流着泪说羽淮安谢谢你带我到这里,羽淮安谢谢你送了我手链,她说羽淮安有些事情即使我没说,但你心里是清楚的。
涟漪。
那总让他想起那首“我的名字叫依莲”的女孩,是偶尔会进入他梦里的那片朦胧月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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