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章节错误,点此举报』少女乌眸柔软, 盈着一层薄薄的水雾。
她自幼在青楼长大,所学的,自然也是如何俘获男人的东西。而面前的太子礼, 则是姜幼萤第一个猎物。
她满目哀色,站在床边, 乌发细软,披搭在肩头。
犹如一枝梨花,摇落碎雪。
太子终究是没有遇见过这种段位的姑娘,她衣裳半解, 面色微微不虞。姬礼匆匆看了她一眼,又惶惶然转过头去。药物的作用下, 他不再去看她第二眼。
心中默念着, 那位相府千金的芳名。
要娶她,她才是自己的太子妃, 是大齐未来的皇后,要与她举案齐眉……
于是姜幼萤一靠近, 就听到了他口中的那个名字。
心中略有些失落, 但她也清楚自己的身份。迈入房门的那一刻起,她便清楚地知晓:自己所求,不过是为了权为了势。
太子礼喜欢谁不重要, 毕竟她只喜欢对方的钱。
一夜无眠, 翌日清晨, 看着姬礼眼下的乌黑之色,姜幼萤敏锐地感觉到,他看自己的眼神, 有些些不一样了。
于是她便开始了一番轰轰烈烈的追求。
起初, 是博取他的同情, 人在花楼,身如浮萍。太子礼总归是个心软的,叹息一声,略花了些银子将她从花楼里卖出来,让她寻户好人家,安安稳稳地过了后半生。
可这并不够,她还未知足。
她想要的,并非贫贱夫妻的安稳,京城是何等的繁华,烟花柳巷又是何等的声色犬马、利欲熏心。她在这里见过了太多,也愈发不满足于一些所谓的安宁快乐。
身形委地,她向太子礼求了个丫鬟的身份,进入东宫。
那日太子锦袍华冠,身子颀长,立于一棵榕树下。听着女子呜呜咽咽的啜泣声,微微垂眸,睨向她。
面色清冷,似乎丝毫不为所动。
却终是在转身之际,轻幽幽地落一声:
“东宫不比花楼自由,若是随孤去了东宫,你会觉得愈发束缚。你……可想好了?”
姜幼萤一咬牙,连忙点头如捣蒜。
于是她便从花楼,追到了东宫。
太子礼每每见了她,犹如见了瘟神一般……
“然后呢?”
夜风忽然灌入窗牖,拂得寺内金钟隐隐一晃,姜幼萤抬起头,看着方丈,听得津津有味。
整个故事,方丈都未仔细提过其中男女主人公的名字,却莫名地,让她觉得万分熟悉。
方丈口中的故事,她似乎梦到过……
“再然后——”
老方丈眯了眯眼,“一向循规蹈矩的太子,爱上了那青楼女。”
高岭上冷风一吹,圣洁莹白的花朵从高处坠下,自此堕入深渊。
他喜欢她,喜欢她的聪慧狡黠,喜欢她的古灵精怪,还喜欢她时不时的娇憨可爱。
她是自己的侍女,但太子礼从不让她做那些粗活重事,入宫一年,她的十指仍是纤纤如玉,不沾阳春水。
周围宫人也都看出来了,太子礼待姜幼萤,与待其他下人、其他女子不一样。
究竟是哪里不一样呢?
她吃的、穿的、用的,皆是太子赏赐的、是东宫里最好的。
太子循规蹈矩,但她来东宫时,却不习惯自称“奴婢”,太子听了,竟也不以为意。
一来二去,由得她在东宫里丢了称谓,随意称呼。
太子喜欢清净,后院不容人随意出入,但她却可以任何时候踏访。
尤其是在太子读书时,她甚至可以前去打扰他的读习。每当她从太子身后笑嘻嘻地抽走书本时,男子回过头,看着她眼中的玩意,无奈又宠溺地一叹息。
“莫闹了。”
他在书桌前坐得端正,“再过几日,便是宫宴,得将这些书全都看完,时间有些紧。你莫闹,乖。”
小姑娘轻轻“唔”了一声,却还是不把书还给他。姬礼并不恼,眼中未有任何愠怒之色,转眼间,便见站在桌前的少女忽然一弯身。
“那……殿下,你亲一下我,我就把书还给你。”
“你亲一下我,亲亲我嘛。”
他一愣,抬起头去。她的一双乌眸弯成月牙状,瞳眸中闪烁着星星细光。
“亲亲我,奴婢就把书还给殿下。”
“好不好嘛,嗯?”
一时间,姬礼竟有些失神。
还未反应过来,她竟将头垂下,趁着他发怔之际,快速一低头,于薄唇之上飞快一吻。
“嘻嘻,书本还你咯!”
她像只雀儿,欢快地扑到廊檐之外。
独留下少年傻愣在原地,看着那一抹靓影远了,才后知后觉地回过神,怔忡地抬了抬手。
袖角轻轻一蹭唇角边,略一垂眸,雪白的衣袖上,俨然多了一道娇嫩的绯红色。
是她的口脂。
娇嫩,鲜艳,还带着……淡淡的香气。
他仓皇一甩袖,试图用手指将那抹颜色擦拭去,却看着那绯痕被他越晕越开,最后竟连指腹之上,亦是一抹嫣红。
真是……胆大包天。
太子礼阖上双目,回想起方才那一瞬,一股莫名的悸动从心底里流散开,游走在他的四肢百骸。
竟叫他心尖儿无端一颤,再睁开眼时,耳根处是一片烫红。
……
可是好景不久。
宫宴之上,他第一次见到了那丞相家的姑娘。
只一眼,姬礼便知晓,这是父皇母后为他精心挑选的女子——举止矜贵有度,言语端庄有礼,简直与那书房中强吻他的妖女不是同一类人。
在母后的引导下,他与丞相千金单独碰面了。
夜光倒映在水面上,风一吹,惹得一片波色粼粼。丞相女与他对坐,敛目垂容,看上去十分规矩、丝毫不敢越界。
即便月色微昏,可姬礼仍是看清楚对方面上的羞赧与红晕。
他是大齐最优秀的太子,堪称是历史上最完美的储君。
仪表堂堂,风度翩翩,任是哪个姑娘匆匆一瞥,便会一见倾心。
他太优秀,太亮眼了。
周围宫人识眼色地退下,亭内只剩下他们二人。女子羞答答地抬起一双秋水眸,小心翼翼地望向他。
“太子殿下——”
他望过来。
男子的身后是幽深寂寥的夜色,月光明明,映照得他面上一片清平。
对方努力地寻找话题,琴棋书画,诗词歌赋……越往下说,他却越觉得索然无味。面对丞相千金的殷勤,只是礼貌地回复些只言片语。
就当少女欲再度出声之时,不远处突然传来一声:
“不、不好了!姜姑娘坠河了!”
“腾”地一下从座上站起,他猛一蹙眉,一个箭步便朝着后花园跑去。
“太子殿下……”
夜风猎猎,吹鼓他雪白的袖袍。
丞相之女呆愣在原地,不知所措。看着周围涌动的人潮,终于上前拉了个下人:
“姜、姜姑娘是何人?”
在她的印象里,京城大家中,并没有姜氏。
“哦,她呀。太子殿下宫中一个小侍女罢了。”
一个侍女,即便再讨主子的欢心,也坐不上那正宫之位。
姬礼被皇帝皇后逼迫,要迎娶那丞相之女。
他是那般本分的性子,皇后笃定他做不出任何出格之事,更是未将姜幼萤放在心里。所有人都思量着,待太子大婚之后,随便将那青楼女安个侍妾的身份,或是再高一些,哪怕做个良娣呢。只要太子喜欢,不知正妻之位,旁的都可以。
姬礼大婚那日,姜幼萤偷偷从宴席上跑出来,躲在一棵大榕树下。
少女身形瘦弱,坐于盘虬的枝叶之下,树影错落,恰恰遮去了她全部的身形。
她就那般坐在那里,听着远处的欢喜之声。忽然,泪水涌上眼眶。
奇怪,她怎么哭了。
她不该哭的。
今日是他大婚,他迎娶了那贤良淑德的太子妃,自己应该打心底替他高兴的。
他是天之骄子,是人中龙凤。那样的翘楚,应该娶这样一位优秀的姑娘。
更何况,自己入东宫,不就是为了他的钱财与权势么?
太子妃性子温和,看上去很好相处。日后她再爬了姬礼的床。想方设法做个侍妾,想必那位温婉的太子妃也不会太给她颜色看。
……
他大婚时,是夏日,夏夜最是酷暑难耐,可当晚风袭来的一瞬,姜幼萤竟有些冷了。
夜风凛凛,刮在她的耳侧,撩动起少女秀丽的发丝。她将半张脸贴向大腿面,微侧着头,任由寒风灌入她的领袍。
嘶,刺骨的寒风,真冷啊……
她侧着脸,故意不去看那欢喜的大殿之处,一双眼微微往上扬着,望向无边幽寂的天际。
星子闪烁,坠入少女眸间,春水一晃荡,月亮便要碎了。
今日,太子大婚,洞房花烛,百年好合。
她吸了吸鼻子,狭隘地想,希望那太子妃能晚一些怀上姬礼的孩子,希望自己能争气些、自己的肚子能争气些。产下东宫的长子,自己也好母凭子贵。
虽然除了那次亲吻,幼萤与太子礼再无任何亲密之举。
每当她心中稍有些想法时,对方竟能一下子看出她的小心思,有些慌张地往后退,极力制止:
“不可。”
不合规矩。
传出去了,他的名声无所谓,主要是对她一个姑娘家,很不好。
他一向都是这么温柔,这么有界限的人。也不知晓自己爬床的计划能不能成功。
如此想着,姜幼萤有些丧气了。从一边转过头,忽然听见一阵脚步声,
她抬头,一愣。
姬礼一身大红色的喜服,站在那瞑黑的夜色中。
莹白的月光落在男子身上,他微微垂眼,望着坐在地上默默垂泪的少女,忽然问道。
“怎么又哭了呢?”
他忽然伸出手,轻轻抚向她的发鬓,将她从地上哄起来。
“你不去成亲,你跑这来做什么。”
他要拉她,小姑娘便固执地躲,声音委屈巴巴的,像一只被主人遗弃的小猫。
姬礼轻轻一叹息。
“阿萤,就猜到你会在这里哭。”
“所以,孤逃婚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