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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7章 6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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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光是燕尾皇子, 就连姜幼萤也被容羲吓了一大跳。

只见那剑光凌冽,被月色映着,剑气泠泠。

姜幼萤从未见过他执剑的样子。

在她的印象里, 容羲向来都是一袭素衣, 即便是官拜大理寺少卿, 身上仍是带着书生气的。他就那般斯文,那般清润,温和得像是一块玉。

而如今……

他护住少女,往后退了半步, 与那燕尾使臣隔远。

姜幼萤躲在他的紫袍之后,越过容羲的身形,望向六皇子。

此处较为偏僻,向来鲜少有人问津, 如今宫人几乎都被调到宫宴正殿那边,红莲池前就更少有人路过了。

三主两仆立在此处, 横置一柄长剑,无声对峙着。

月光洒在剑刃,落于少女眼眸, 与男子肩头。

“这位是……”

六皇子看了一眼身侧侍从, 不等那人翻译, 容羲径直自报家门。

“在下容羲,齐国大理寺少卿。”

对方湛蓝色的瞳眸中,带了几分戏谑之意。

“见过燕尾六皇子。”

语气恭敬而疏离,那那柄剑仍是横置在二人身前, 六皇子眯了眯眼。

“你们大齐人, 可真是‘热情好客’呢。”

他是俨然不怕眼前那把长剑的。

可那言语之中, 却尽是挤兑之意。

容羲面不改色。

“六皇子过誉了。微臣不过是替皇上, 照顾一下皇后娘娘,尽一个属下的职责。”

言罢,紫袍男子一侧首,朝姜幼萤看来。

眸光冷静清浅,却在与她对视的那一顺,男子的神色稍稍柔和了些。

容羲温声,问她:“娘娘,您无事罢?”

她抱着手中的小盒子,摇了摇头。

容羲的目色又温和了几分。

紧接着,男子转过头去。

握紧手中长剑,夜风吹得他衣袍猎猎,另一只手却稍稍往后抬了抬,死死将少女护着。

如兄长之于爱怜的小妹。

姜幼萤抿了抿唇。

……

姬礼自然是不知道莲池旁发生了什么事的。

他方才因要事被大臣叫去,那名大臣的身侧,还站着一脸严肃荀南王姬鸷寒。

“皇上,臣斗胆,您方才与那燕尾皇子商议,以三座城池换回长公主……”

姬礼皱了皱眉头。

果不其然,又是为了这件事。

他眸光一冷,“怎么,长公主有难,身为母国,不应将其接回来么?”

姬鸷寒垂着眼眸,面色未动。

倒是那位大臣又当了出头鸟,“微臣不是那个意思……只是,大齐与燕尾风土人文有异,也许于长公主而言,改嫁新燕尾王,是一件好事呢……”

好事?

姬礼唇角噙了一抹笑,冷冷一嗤。

“那张大人若是此时驾鹤西去,令夫人改嫁于令公子,于张卿而言,也算是一件好事?”

对方猛然一噎,紧接着,面色变得煞白。

姬礼没有理会他,抬头看了荀南王一眼。

他与这个强认的“皇叔”一向不和。

“朕要将长公主接回来,你们不依;朕要以城池易之,你们不依;朕要攻打燕尾,你们还不依。怎么,荀南王当真就这般畏惧燕尾,还是我大齐军队这般畏缩不堪?”

这一声,一下子带了几分凌冽之意,姬鸷寒抿了抿唇,平静而言:“微臣不敢。”

“你们不敢?”

男子猛地一甩龙袍衣袖,“你们还有什么不敢的?!”

“朕乏了,此事已定,再来叨扰朕者。”

姬礼转身,“格杀勿论。”

冷冷吐出四个字,少年天子便迈过宫门堪。肖德林虽是无奈,却也只好回头朝姬鸷寒客气一笑,而后慌忙跟着自家主子的步子走上前。

徒留下那臣子与荀南王站在原地,臣子一脸惶恐,荀南王眸色清冷,正定定地盯着姬礼远去的背影。

姬礼刚一走出正殿,便见着几名宫人慌慌张张地朝这边跑来。

“皇上、皇上!”

那几人一边跑,一边高声呼唤他。那语气亦是十分慌乱,让姬礼右眼皮猛地一跳,隐约预感到什么不好的事情发生。

如此大喊大叫、慌慌张张……在宫中着实不合规矩。肖德林一皱眉,跺着脚上前:

“怎么了怎么了,这般毛手毛脚的,冲撞了皇上,十个脑袋都不够你们砍的!!”

然而,不等肖公公说完,那两名宫人“扑通”一声,齐齐跪在姬礼身前。

“皇上、皇上大事不好了!”

一人嗓音有些发哑,姬礼脚步一顿,还未来得及反应,只听对方哭道:

“皇后娘娘她、她十足,掉到红莲池子里去了!”

什么?!

肖德林面色一骇,只觉身侧一尾凉风,皇上已疾步,朝红莲池奔去。

他步子迈得极快,又听着身后那宫人一声:“皇上,您莫着急,容大人已经将皇后娘娘抱上来了……”

……

凤鸾居内。

幽香袅袅,丝丝雾雾,徐徐向上升腾。

一缕晨光拨开云雾,穿过薄如翅翼的纱帘,轻轻洒落在少女安稳沉静的面容上。姜幼萤正平躺在床榻上,稍稍有些意识。

她甚至知晓,自己如今正躺在凤鸾居,因落水而昏迷。

落水、落水……

女子眼前陡然闪过一张脸。

脑袋中昏昏沉沉,周遭更是一片瞑黑,姜幼萤有些记不清自己是怎么落水的了。只记得当时容羲与那燕尾六皇子起了些争执,对方似乎想动手——一个是身体健硕的燕尾人,一位是文文弱弱的书生,容羲哪能打得过对方?就这般对峙之际,她脚下忽然踩到了一个什么东西,整个人身形往后仰倒——

紧接着,她听到绿衣的惊呼声。

“娘娘?!!”

扑通一声,容羲义无反顾地跳了下来。

姜幼萤不会水,整个身形沉没了下去,一时间,口齿、鼻腔内,皆是那刺辣的水气。她大呛了一口,可取而代之的是更辛辣的难受之感,就这般,她腰上忽然一道重力,整个人猛然被带入一个宽大的怀抱之中。

“皇后娘娘。”

因为在水下,对方的声音听上去有些虚弱。

是容羲。

对方紧紧地将她抱住,少女身形楚楚无力,一下子倒在男子坚实宽大的怀里。

“皇后娘娘,娘娘……阿、萤……”

黑暗之中,姜幼萤只感觉到有一个人正紧紧地抱住自己。他的怀抱很宽大,很坚实,还很温暖。不知是什么原因,他的身上烫极了,烫得少女有几分难受。

对方紧紧抱着她,在她耳边,焦急地唤。

娘娘,皇后娘娘。

又隐忍地呢喃。

阿萤。

阿萤……

姜姑娘……

烟南,花楼,容羲。

她兀地一皱眉。

集市之上,被风吹落的面纱。

为美人一掷千金……

还有……

似乎又有人靠近了她,潮水涌入口鼻,可往脑海中一点点灌输的,却是其他的、全新的东西。

良娣,太子妃。

大齐完美的储君,皇室的继承人。

“咱们太子,可是大齐上最博学多才,最温和有礼的人了。我从未见过他对哪个人说一句重话呢。”

“是呀,前阵子,奴婢刚见阿兰失手打碎了太子礼最心爱的一盏流苏盏,还以为太子会大发雷霆呢……阿兰哭着跪在殿下,你猜怎么着?太子看着她,仅是叹息一声,而后竟说,让阿兰以后多加小心。只扣除了她半个月的俸禄呢!”

“当真有此事?!”

“那还有假?咱们太子礼呀……哎,奴婢只远远地听见他说了一句话,死物总是抵不上活人的。即便是再珍贵的东西,也没有一条人命值钱。”

“……”

似乎有对话声,从暗夜深处传来。

一点一点,如滴水漏入砂砾中。

一下子,润湿了一大片。

她的头很痛。

四肢亦是酸软无力,整个人胀疼胀疼的。

良娣,太子妃。

完美的储君。

太子……太子礼……

猛然一睁眼,入目的是古色古香的帷帐,还有绿衣满是关怀的一双眼。

见她醒来,小丫头欢喜极了,慌慌忙忙端着热茶上前,“娘娘,您可算是醒了。”

虽然太医说她仅是落了水,受了凉,整个身子并未有什么大碍,可绿衣还是担心,皇上还是担心。

“娘娘,您刚醒,快喝喝热茶,润润嗓子。”

姜幼萤的嘴唇有些发白,还有些干裂。

闻言,她木讷地看了身侧少女一眼,而后点点头,接过杯盏。

目光迟钝,甚至……还带了几分疑惑与恍惚。

绿衣自然是没有发现她有什么不自然的,径直道:“娘娘,您可吓坏了皇上!一听到您落水,皇上跟发了疯一般冲过来,容大人亦是不管不顾地跟着您跳了下去呢……”

“皇、皇上?”

少女手指纤细葱白,紧紧捏着杯盏。

一时间,眼中闪过一丝错愕的神色。

“是啊,皇上……此时估摸着应当下早朝了罢。”

这句话方一落声,立马听见殿门外传来一阵脚步声,紧接着,便是太监扯着尖利的嗓音,通报:

“皇上驾到——”

姜幼萤愣愣地抬起眼,只见着一名身穿龙袍之人走入正殿。面容清俊,眉目之间尽是焦急与关怀。

让她不禁坐直了身子,,只见着对方已走到面前,少女仰了仰面,看着那人,下意识地开口:

“太……太子礼?”

不对。

姬礼一愣。

姜幼萤亦是眸光一顿。

他是姬礼。

“皇……上?”

猛然一摇头,下一瞬,只见少女如蝴蝶一般展开袖袍,飞扑了上去。

他不是太子礼。

他是她的姬礼。

男子任由她抱着,脊背有些发僵,不过片刻,竟听见怀中之人软软糯糯的开口。

声音中,居然有了几分哭腔。

“阿礼,阿礼。”

她哭道,“我们要好好的,这辈子我们都要好好的,阿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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