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4章 交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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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四章

夜幕将落, 各商铺门前垂挂的灯笼泛出昏黄光影,康定街却是一派冷清,零星几个路人都是匆匆赶回家的。

江恕骑着同风, 与一侧的马车同速,送叙清出城。

叙清说要十六返回安城, 便就是十六。他坐在马车里沉默着, 直到出了银城城关, 才掀开车帘,苍白的脸庞露出淡笑,看向江恕:“明珠的婚事,还望你多替先生留意。”

江恕点头,算是应下,其余的话,也未曾多说。

叙清从车窗里递出来一个锦盒,沉默片刻, 才道:“她生辰快到了,这镯子, 能不能,托你以殿下的名义送去?”

江恕没有接, 调转马头,神色漠然道:“我没有这份闲心思,要送, 你亲自送去。”

话落,他挥下马鞭扬长而去。

叙清望着那抹挺拔身影没入夜色, 攥着锦盒的指尖紧了紧,良久,扯唇笑了笑, 乌青的眼底不知是释然还是落寞,回身吩咐九州道:“走吧。”

九州驱马,往城外离去。

叙清将那玉镯拿出来,放在心口轻轻按了按。

不出意外,他再回银城,会是明珠大婚之时。

-

江恕回到侯府,忽而抬眸望了眼夜空上的明月,想起常念说,十五的月亮十六圆。他直接回了朝夕院。

芦嬷嬷从小厨房出来,惊讶道:“侯爷,殿下去书房找您了,您没看见吗?”

江恕步子微顿,遂很快去书房。

书房里,常念坐在他往日坐的紫檀木大交椅上吃月饼。她来时提了一盒月饼,本是打算给江恕送宵夜的,这会子快吃没了。

江恕推门进来,见状不禁皱皱眉。

常念葱白的指尖捏着一块吃了大半的月饼,语气半开玩笑地道:“大晚上的,你要再不回来,我便要去青楼搜了。”

江恕走过来,瞥一眼桌案上一点月饼碎屑,微不可查地叹息一声,到底没忍心说她,道:“出城送叙清,耽误了些时候。”

“叙清这么快就回去了?”常念惊讶地坐直身子,随着她动作,那半个月饼又掉了些碎屑到地上,她嘟囔说:“明珠才见他一面,唉,太难了。”

江恕的眉心蹙得紧,从她手里拿过那半块月饼放回食盒,又从怀里掏出一方干净帕子,握着她纤细雪白的手仔细擦拭。

常念挑眉看他,他眼眸低垂,冰冷的脸庞无一丝表情,那神态那动作,简直像是擦拭荆棘剑,而非她的手……

常念有些不自在,想缩回手,又没动,只好问道:“叙清几时才回来呢?”

“不知道。”江恕淡淡答。把她的手擦干净后,转身拿了架子上的干毛巾擦拭桌案,随后再拿扫帚扫地上的碎屑。

常念愣愣地抬脚,最后抱住膝盖坐在大交椅上,看他动作一丝不苟地忙完,将东西归位放置妥当,才回来,居高临下看着她。

这副严肃神色,不是要骂人吧……

常念默默别开脸,心想要不然她先声夺人,却听江恕语气平平地问:“今夜来的勤快,莫不是想学五禽戏?”

哦,不是要骂人。

常念才抬抬眼,笑盈盈道:“侯爷实乃阿念腹中蛔虫也。”

江恕笑了声,抱她起来,回朝夕院,“难得你这般自觉。”

那大镜子的原本用途,今夜总算用上了。

虽然常念还是会不好意思,可是江恕总那样耐心,严苛却耐心,对上那样一张脸庞,实在不敢不认真。

学完熊戏,便算学成了。

江恕自觉应该夸夸常念,然不待他开口,常念哼哼两声,得意道:“这下好了,终于轮到本公主当夫子教你了!”

江恕微顿,不明其意,手里的软尺已然被常念拿去。

常念用软尺点点他胸膛,轻咳一声,道:“侯爷想学作诗是吧?”

呵,这小狐狸。

江恕明白了,却没作声,好整以暇看着常念。

常念大大方方对上他漆黑的眼眸,骄傲道:“本公主师从外祖父,也就是博学多识堪称学士大儒的虞国公爷,这什么打打杀杀的虽不懂,然琴棋书画,尚可!学作诗光靠书本上那些刻板僵硬的法子可不成,必要有些雅趣,这样吧,今夜就先瞧瞧你有几分功底。”

常念撂下软尺,去取了江老太太送的那把十五月来。琴身有些长,她抱着怪费劲的,江恕轻而易举便帮她拿起来,在她蹙眉嘟嘴前,淡淡道:“江家世代有训,夫有为妻担重避祸之义。”

欸,常念心底那点不想被他看轻的好胜心所驱使的逞强才变得乐于接受。

江恕把琴放在架上,常念在一旁道:“我为你弹奏一曲,明月当窗照,是美景,我生得这样美,也是美景吧?”她自顾自地点点头,“合起来就是大美,还有仙乐为伴,你嘛,就以此作首诗来我瞧瞧,如何?”

江恕忍俊不禁,揉了揉她的脑袋。常念一下子避开,板起小脸,严肃道:“胡闹!哪里有学生揉夫子的头的?”

别说,倒真有几分江夫子的风范了。

江恕低低笑着,终是道:“行,依你还不成?”

常念这才满意了,在绣凳坐下,抚琴前,忽然回身看了下,那月光从窗户盈盈落进来,柔光从背后将她笼罩,她稍稍移了位置,变成月光洒落侧颜,左右看看,还是觉着不对,于是又移了移,一面问江恕:“哪个角度最美?”

江恕凝着月光下她绝美的侧颜,一时没有说话,他轻声走到她身后,两臂将人拥住,嗓音像是沁在迷雾里,染了几分深沉:“阿念,不用弹奏,也不用换位置。”

“嗯?”常念不解回眸,一下撞进他幽深的眼。

江恕说:“诗已经作好了。”

常念好奇:“什么呀?”

江恕覆在她耳畔低语两句,只见常念巴掌大的小脸“唰”一下涨红了。

这个禽兽果真满脑子那事!

常念急急推开身后的男人,胡乱拿了软尺来,欲摆出夫子的气势,声音却是软绵绵的:“你这样……简直是调戏夫子!是要被打板子的!”

江恕又笑了。

调戏?

可他不介意被打板子啊。

这诗,最后自然是没学成。

夫子都被吃了,还学什么诗。

常念郁闷极了,她原想借着学诗多与江恕交流交流,当然这个交流定然不是床榻上的交流!

她想好好增进夫妻感情,免得提一句舒衡便要置气,也好为日后打算,可谁知这宁远侯,就是有那本事将她捞到榻上交流旁的,千奇百怪,她好气,可是又好软。

江恕带她看后半夜的月亮,果真比十五圆。

可,到底如何才能有效增进夫妻感情啊?

-

明珠的生辰向来是小聚,宇文先生来侯府请宁远侯和公主殿下到时赏光登门,年轻人热闹聚聚。

江恕自然会给恩师这个面子,便是宇文先生不亲自登门,他和常念也是会去的。

书房中,宇文先生顺便问了两句叙清,听闻叙清已回安城,叹叹气倒也不多说什么了,反倒是见着桌案上一本五禽戏图册,捋着白胡须露出笑:“从前老侯爷也要教您学,您倒是无论如何都不肯,如今竟有兴致了?怪哉!”

江恕随意瞥一眼那本他大半夜起来寻到又花了一个时辰学会的五禽戏,风轻云淡地道:“闲暇翻翻,给殿下练身子用的。”

宇文先生意味深长地笑笑,他也不拆穿,道:“昨儿您吩咐的事情办妥了。”

江恕托宇文先生去赌坊寻了朱老板上军营对质,四房四叔的闲职,是定要革的。

赌博,借债,军规不允许,家规更则。

遑论,他糟蹋了常念的宝贝。

-

“什么?你这军饷说丢就丢!隔壁王二麻子变脸都没你这么快!”

四夫人听到这个消息,顿时气翻天了,提着四叔的衣服领子又踢又打的。四叔养得一身厚实肥肉,其实一点不痛呢,可只要能给这婆娘消气,他忍了。

等四夫人稍微气过劲儿了,四叔才殷勤端茶倒水,一面道:“丢了就丢了呗!不就是几个臭银子,害得我天不亮就起身去军营点卯,哪个折腾得起?眼下也不用上外头受气了,我瞧是因祸得福!”

“我呸!”四夫人唾骂一声,愤愤别开脸。

四叔赶忙迎过去,捶肩捏背,“左不过小锦的亲事也定了,那刘家做生意,日进斗金,银钱哗哗的来,日后不也是咱们的?哪还用愁没有钱花!”

其实四叔不止被革职,还因赌博被罚了银子,不过他去找刘家填补上了,这会子在四夫人面前,提都不敢提。

四夫人被这么哄着,又想起刘家,心里总算好受些,叹气道:“还是要小锦多去走动走动,讨了婆家欢心才是正道,日后阿平阿荣他们要上京赶考,少不得刘家支持。”

四叔立时喊道:“小锦?小锦啊?”

喊半天,没人应答,只上来一个仆妇:“老爷,锦姑娘晌午就出门了。”

四叔不由得嘀咕:“这臭丫头,一天天瞧不见人影,做什么去了?”

……

江锦自是绸缪她的亲事去了。

眼下只是定亲,还未成亲,她夜里睡不着觉都想着扭转局面,风光大嫁,思来想去,还是去柏家找柏夫人。

可是主仆俩晌午来的,竟生生等了个把时辰还未见到人!

一个提着木桶的婆子出来应付她:“我们夫人忙着,哪抽得出空来见姑娘?”

江锦在角门等候,不肯走,眼见一群群丫鬟婆子出门又进门,见着她都指指点点,窃窃私语,婢女劝她不如先回去,她仍旧不肯,直到脸皮被磨得臊了,才跺跺脚,不甘不愿地准备回去。

两个婆子在角门外的树角下偷懒,嘀咕说闲嘴。

江锦听见声音,悄声躲在一边。。

一个婆子说:“老夫人重子嗣,那姓庄的却是个占着窝不下蛋的,迎姨娘进门是迟早的事,瞧她那脸色摆的?还不是被老夫人治得服服帖帖?”

“谁说不是?”另一婆子搭话,“那秦姨娘也不是个好惹的哟,两个人天天斗法,这院子都乱成什么样了,哎,我可是还听说了!”

“……除了新进门的秦姨娘,外头还有个没名分的在别庄养着呢。”

好啊!江锦瞪大眼睛,原来是柏夫人后宅不宁自顾不暇才没空搭理她!难怪连日避而不见!可她自己没本事守住男人就该这般冷落她吗?

江锦气冲冲地走了。

柏家不成,她便寻别家去,心想日后风光回来,也叫柏夫人吃吃闭门羹的滋味!

作者有话要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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