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章节错误,点此举报』惨白的墙壁,刺鼻的消毒水气味。
床头柜上放着几个奖杯——“全国院校艺术奖”“年度青年艺术家”“未来世代艺术奖”……得奖者:焦溏。
床边的护士打开信:“最后这封来自一位五岁的小朋友,他画的是王子在鸢尾花花丛中画画。”
听到护士的描述,病床上的焦溏绽开一个浅笑:“一定很可爱。”
尽管他的双眼被纱布缠住,仍无法掩饰他长相的精致,被誉为“艺术界冉冉升起的新星”,他本身就似一件艺术品,笑容明媚纯净,疾病夺去他的视力,带不走他心底的阳光。
奖杯旁有一瓶闪闪发亮的幸运星,以及数十封手写感谢信,来自他长大的孤儿院,护士小姐姐刚念给他听的就是其中一封。
病床小桌上放着一幅只绣了几针的空白十字绣,去年,他的代理人兴奋告诉他,一位出名的绣师买下了他画作的授权,他的画作将陆续被做成绣画,用作慈善用途。一周前,他的病情还没彻底恶化,代理给他带来了样品,他兴致勃勃绣了两天,却突然看不见了。
“小溏,”焦溏听到护士温柔的声音,“现在我们推你到手术室,放轻松。”
焦溏乖巧点头:“好的。”
术前医生已经告知过成功率,焦溏亲自签的同意书,他没有任何亲人。
虽然在孤儿院长大,他幸运被老师发掘天赋,求学中更获得不少好心人资助,焦溏一直心怀感激。然而突发疾病,几乎摧毁他的未来,幸好他已安排妥当,如他不幸离世,他的所有作品及版权收益将全数捐赠孤儿院,期望能帮到更多有天分的孩子。
许是麻醉开始生效,无法抵御的睡意袭来,失去意识前一刻,焦溏依依不舍想:真希望亲眼看看自己的画作被做成绣画的样子。
手术灯亮起。
“心脏骤停1
“电除颤1
……
微弱的心电图逐渐拉成一条直线。
窗外飘来忽远忽近的钟声,一个眉目眣丽的青年静静陷在窗旁躺椅中,他两眼紧闭,呼吸急促,阳光照在他淡棕色的碎发和镶钻新郎胸花上。
重重的拍门声兀然打破屋内的寂静,一个中气十足的声音在屋外响起:“溏溏?溏溏?准备得怎样?快要开始了。”
躺椅上的青年猛地睁开眼,黑眸中茫然未褪,朦胧中,他偏过头,望向从外被用力拧动的门把手,张开口,却发不出声音:他能看见了?!是手术成功了吗?
身体似不属于自己一样,焦溏以为是麻醉的缘故,拼命尝试了好几次,堪堪撑起身,随视线逐渐清晰,这是一间他没看过的房间,四处装饰玫瑰花,不远处有一面落地镜,倒映出一张陌生又熟悉的面孔。
镜中的青年长相俊美张扬,脸色稍显苍白,一身价值不菲的定制纯黑天鹅绒燕尾服,半挨坐在贵妃躺椅上发呆。
“溏溏?”没等焦溏回过神,门冷不防被打开,刚才那个声音再次响起:“怎么还没开始化妆?”
焦溏僵硬侧过头,一堆穿西装的人鱼贯而入,他下意识绷紧背:这些人是谁?他不是在医院做手术吗?怎会在这个地方?
“你们麻利点。”发话人没注意到焦溏异常的脸色,吩咐在门外探头探脑的几个人:“愣着干嘛?快进来帮忙埃”
就在其他人鱼贯而入那刻,一串不属于他的记忆强行灌入焦溏脑中:这具身体与他同名同姓,今天是他的“婚礼”。
像无数准新郎一样,原主本对未来满怀憧憬,期望与爱人携手开启人生新篇章,万万没想到,今天是他噩梦的开始:他所在的世界是一本标准渣贱文,原主正是文中的卑微受,渣攻周明辉和他结婚,只图谋他家里的遗产,而他将为渣攻赴汤蹈火,献身献心,为博得渣攻的“爱情”一掷千金,最终被害瘫痪,眼睁睁看渣攻风光迎娶白莲,独自吐血而亡。
一个身穿制服的工作人员拿起桌上的粉刷和粉饼,走到焦溏身边:“焦先生,麻烦闭上眼。”
焦溏反射般躲开他伸来的手:“不要碰我1
原本嘈杂的房间瞬间安静下来,焦溏堪堪抬起头,意识到自己可能吓到对方,勉力朝化妆师挤出一个笑,道:“不用麻烦。”
原剧情中,打从两人认识,渣攻便不住对原主挑三拣四:“你的眼睛很好看,就是大得吓人”“你长得挺好的,就是眉毛太细,男生女相,必有损伤”……
包括两人婚礼,周明辉要求原主化妆,美名其曰“让你看上去更完美”,可怜的原主临死前才知道,原来不过是渣攻让他模仿心中白月光的样子。
尽管焦溏不知道,为什么醒来一睁眼,自己会进入另一个世界,但既然已经来了,断不能眼睁睁看着这具身体的人生被毁。他想活着,哪怕是在不同世界、借另一个身体,没人比绝症病人更渴望好好生活的机会。
周围的人面面相觑,还是带头的人招呼道:“他紧张,不化就不化,快点,该上常”
在脑海中飞快回忆一遍剧情,焦溏打定主意,装出顺从的样子,悄悄把手机藏在捧花里,在人群簇拥下,踏上铺满花瓣的地毯,向礼堂走去。
现身教堂门口那刻,盛装打扮的焦溏顷刻吸引住整场宾客的目光:他身材高挑,瘦而不柴,从内而外的贵气,漂亮得肆意张扬的长相,如同璀璨夺目的钻石,叫人移不开眼。
红毯尽头的人穿着和焦溏一模一样的燕尾服,年龄看上去和焦溏一般大,他紧盯住走来的人,很快发现焦溏没按他的要求化妆,眯起眼睛,公式化的微笑下暗暗咬牙,却依旧维持一副温文尔雅的表情。
焦溏同样在暗暗观察他的“未婚夫”,轻易察觉对方眼中不加掩饰的不悦,心中有数,嘴角闪过一抹讥讽。渣攻确实有一副好皮囊,如果不是知道他对原主做的事,焦溏简直想象不到,西装革履下竟是一只忘恩负义、人面兽心的白眼狼。
其他人对两人之间的暗涌一无所知,牧师按部就班向两人宣读誓词,直到最后环节:
“周明辉先生,请问你是否愿意成为焦溏先生的合法伴侣?”
本书主角——周明辉看向站在他身边的焦溏,五指用力掐住掌心,深呼一口气,声线略带颤动,将新婚的兴奋演绎得无懈可击:“我愿意。”
满座的教堂静悄悄,仿佛所有人均屏住了气息,牧师转向焦溏,慈祥问:“焦溏先生,请问你是否愿意成为周明辉先生的合法伴侣?”
咽了一口水,焦溏沉声道:“我不愿意。”
“那么,接下来请……”反应过来焦溏说的话,牧师的声音戛然而止,目光在两位准新郎之间游离,犹豫该不该继续。
焦溏清了清嗓子,声音不大却清晰,重复道:“我不愿意。”
原本教堂静得一根针掉在地上也能听见,宾客同样反应过来,窃窃私语的声音此起彼伏,周明辉捏紧拳头,表现得游刃有余:“溏溏,你是不是太紧张?没关系,我们重来。”
“我不和你结婚。”焦溏退后一步,暗中蓄力,他在进来时观察过教堂内部,至少有三条行得通的逃跑路线,活动如常的身体就是好。
“溏溏,是不是我做错了什么?”周明辉熟练挤出一个“宠溺”的浅笑,表面看上去十足一个对爱人的坏脾气无可奈何的新郎,镇定自若劝说:“私底下无论什么我都顺着你,当着大家面,不要在这里胡闹,这可是我们一辈子只有一次的婚礼埃”
他的话轻易把焦溏勾勒成一个被宠坏的二世祖,言语之间情深款款,哪怕焦溏知道他婚后的德性,仍旧忍不住想给他颁座小金人。
“你、你、过分1焦溏呼吸越来越急促,心底暗叫不好,他的眼泪就似拧开的水龙头,准备好的“怒斥渣男”台词一句说不出。
下一秒,宾客们瞪大眼珠,只见眼泪涟涟的娇气小少爷,大大抽噎了一声,一个箭步冲上前,两手抓住周明辉,忽地用力高举过头!
只有最亲近的家人才知道,焦溏从小天生怪力,徒手举起一头牛不在话下。然而,由于周明辉对外透露喜欢文质彬彬的娇气少爷,原主一直小心翼翼藏着这个秘密,从未展示过。
宾客中爆发出一阵尖叫,眼睁睁看着衣冠楚楚的周明辉发出一声惨叫,像条死鱼一样,“啪嗒”掉到红毯上。
后者一边嚎啕大哭一边指着周明辉:“忍你很久了,给爷爬1
焦溏猝不及防的举动成功让教堂一片混乱,纵使眼泪越流越凶,他抓住骚乱的机会,一鼓作气往外跑,越过教堂外的草地,一眼看到路边停的一排豪车。
急中生智,他选中一辆旁边有人在抽烟的黑车,直接拉开车门坐进去,对靠在车旁的男人开口:“不管你老板给多少,我给双倍,开车1
抽烟的男人神情冷硬,视线落在全套礼服的焦溏身上,深邃的黑眸中闪过一丝诧异。不远处,追出来的人群大呼小叫,正往他们的方向跑来。对上焦溏哀求的目光,下一刻,男人修长的五指掐灭烟头,利索坐进车中,一脚踩下油门。
从教堂追出来的人群在倒后镜中越变越小,焦溏由于哭得太凶,呼吸一抽一抽,正当他想翻口袋时,身侧及时递来一盒抽纸。
伸手接过,焦溏边抽噎边感谢:“谢谢。”
他哭得眼角通红,泪似决堤的洪水,晶莹的泪滴滑过白皙光滑的皮肤,凝在下巴尖上,宛如摇摇欲坠的珍珠。让人想起刚出笼的绵绵糕,软甜可口,被蒸汽熏得白白嫩嫩的样子。
注意到他身前摇摇欲坠的新郎胸花,驾驶座的男人收回视线。
待焦溏擦干净眼泪,他才想起,自己还没告诉“司机”要去哪里。
似乎感觉到身侧的目光,男人微微偏过头,淡淡扫了焦溏一眼,随即继续专注路况。只一瞬,焦溏与他对上视线,那对黑眸让人想到大海,表面清澈乌亮,底下却没人知道深浅。
“我……”焦溏想说些什么,脑中搜刮半天,没记起原主的地址,脸上一阵发烫,咬住嘴唇低下头:男人衣着讲究,气质不凡,越看越不像普通司机,但面对他的求助,对方却是果断出手,应该……不是坏人?
从倒后镜中看到焦溏泛粉的耳廓,男人似乎也没有要问的意思,一言不发,沿公路开了大约十多分钟。直到车在路边停下,男人简单直接打破沉默:“下车。”
焦溏:?
淡淡扫了焦溏一眼,男人像不明白他为什么还不动,面不改色重复道:“请下车。”
行吧,焦溏也明白,起初就是自己强行坐上别人的车,对方原本就随时有权让他走。“谢”字还没说出口,他后脚一踏下车,男人倏地猛踩油门、扬长而去。
焦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