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章节错误,点此举报』往日的姬礼, 无论是经历了怎样一场鏖战,回来的时候,身上总是干干净净的。
没有血渍, 没有血腥味儿, 甚至没有一丁点沙场与泥土的味道。
姜幼萤一愣,刚想去探寻,对方面上露出几分困意,将外袍解下来。
“朕回来了,没事了, 没事了。”
他看上去很困了, 轻轻摸了摸少女的头。
似乎怕她担心,姬礼从来都不怎么同她说沙场上的事。故此,姜幼萤也压根不知晓外面的战争有多么激烈。
而后,他欲牵着她的手, 坐回到床边。
夜已经很深了。
若是一望, 二人定是进入了梦乡。姬礼一将外衣解下,露出里面那层素白的衣裳。他身上的味道倾数袭来, 姜幼萤没忍住,凑上前去。
“阿礼。”
她将捧着的热水放在桌子边儿, 看着男子将发带解下, 屋内灯火昏黄, 不甚明晰。
“我来帮你。”
见他半天扯不下来发带, 姜幼萤一伸手。
手指有些发凉, 还有些打着颤儿。
姬礼的头发很柔, 很顺, 像丝绸一般顺滑。姜幼萤替他将发带解下, 绳子缠在手心里, 绕了好大一圈儿。
“我在这里很想你。”
她很想他,她想得坐立难安。
想得根本无法安心入眠。
并非甜蜜的思恋,而是一阵惊惧的、令人有几分胆怯与惶然的想念。说着说着,她竟感觉眼眶又是一湿润。姬礼见状,有些慌神。
慌忙凑上前来哄她。
姬礼记得,三年前,她就是很喜欢哭。
那时候她刚入宫,自己又总是喜欢欺负她,每每都能把她惹哭。
可近来……他已经鲜少看见她哭泣。
月色轻薄,根本穿不透那袭军帐,二人之间有一道明灭恍惚的灯光,将昏黑的影投落在帐子上。与之摇动的,还有两个人无法言说的心绪,姬礼垂下眼眸,紧张地看着她。
手无足措,无所适从。
还未反应过来,唇上便是一道暖意。
姜幼萤扬了扬脸,轻轻地吻住他。她的吐息很柔,很缓,却一下子让男子怔住。姬礼有些愣神,却还是下意识地扶住了少女单薄的双肩,将她往自己怀中拉。
她要担心死了。
现如今,只想整个人扑入对方怀里,想永远永远地与他不分开。
这一吻,便是情动。
如暗夜之中被瞬间点燃的焰火,那烧灼之意,顿时朝她席卷而来。与之相随的,还有那阵阵暖风,包围着她,裹挟着她,推动着她的身形。
姜幼萤一边咬着他的唇,一边哭出声来:“你烦人。”
姬礼被她亲吻着,声音闷闷的,呼吸有些短促。
“朕烦人。”
“你讨厌。”
“朕讨厌。”
她一边说,男子一边回应,乖巧得不像样。
姜幼萤这颗心又无端柔软下来。
她无意识地一倾身,想将他扑倒在不甚松软的床榻之上。方欲压上去,突然听见对方从牙缝中轻轻挤出一声“嘶”。
姜幼萤敏锐地弹起上半身。
“你、你怎么了?”
她皱了皱眉头,低下头,想去掀他的衣裳。
姬礼伸出手,阻止她的动作。
“没什么事儿。”
她不信。
方才一进屋,她便觉得不对劲了,姬礼受了伤,身上有着浓烈的血腥味儿。刚刚她压下去时,他还下意识地一皱眉头。
心情有些忐忑,不过姬礼不让她动,她也没有再乱动。
乖巧地候在一边,满眼仍是关怀。
“伤……严重吗?”
姬礼摇了摇头。
面上露出不甚在意的神色来。
他向来都是如此,从未在她面前露出柔软的一面。
一时间,周遭静默。
姬礼知晓她心情沉重,拍了拍床榻,温声安慰她:“没什么事儿,上战场嘛,免不了要受些伤的。夜深了,再不睡可就要天亮了哦。”
话是这么说,可她却是怎么也睡不着。
见状,姬礼伸出一只手臂,将她环住,声音轻柔。
“他们伤不了朕的,没事的,不过小伤罢了。”
“上战场,难免要受伤。”
“这世上,也总有人要上战场的。”
声音有几分游离,姜幼萤阖着眼,不知是不是水土不服的原因,脑袋还有些昏沉。
恍恍惚惚地,她听到姬礼低低一句:
“这世上,远不止你想象的那般美好。”
她向来都是被人捧在手心里的。
灯火昏暗。
男子垂眸,看着熟睡着的少女。
她的呼吸很均匀,面容看上去更是安稳沉静。姬礼手臂轻轻拢着她,手掌时不时地轻轻拍抚。
方才他安慰她,战争快结束了,马上就要胜利了。
马上就要凯旋归京了。
听了这一句话,姜幼萤这才安稳地睡下。
阖着眼睛,只余鸦青色的睫羽时不时地翕动。低头看了她一会儿,一颗心忽然又是一跳动,让姬礼忍不住再伸出手,轻轻抚了抚她熟睡中的面颊。
她的皮肤很细腻,手感很好。
他的掌心处,却有些茧。
将手轻轻搭在她的面上,姬礼眸光微微晃动。如今的她,看上去就像是一个不带有心事的孩子,虽有颠沛,却未曾真正历经过刀枪与血剑。看着她的面容,男子忽然一叹息。
希望这场战争能早些结束,希望能早些接回来长姐。
更希望她能一直这般,单纯、美好。
正思量,帐子外忽然传来一道急促的脚步声。姬礼的耳力极好,敏锐地抬起眸,只听隔着一道帐子,那边低低一声:
“皇上。”
是凌桓意。
姬礼披上衣裳,急匆匆地走了出去。
姜幼萤正阖着眼,自然看不见二人严肃的神色。更是没有听见,帐子外的话。
“皇上,燕尾那边出了异动,好像要发生大事,还有今夜的偷袭……”
一夜恍惚。
就连月色,亦是昏暗不明。
这些天,她总是没来由地犯困、整个人都提不起什么精神。脑袋昏昏沉沉,只要一沾枕头,立马就能入眠。
她也搞不清自己这是怎么一回事。
包括眼下,她睡得很沉,就连姬礼离开都未曾发觉。
昏昏沉沉之中,周遭忽然有几分颠簸。姜幼萤皱了皱眉头,心口忽然一提,想睁开眼睛一探左右,可那双眼皮却是沉重又疲惫,怎么也抬不起来。
这不是军帐。
像是……在马车上。
模模糊糊地,她听到周围有人在低声谈论:
“殿下让咱们把她抓来做什么?”
殿下?哪个殿下?
可是燕尾的六皇子?
她的脑海中,立马浮现出那个湛蓝色瞳眸的男子来……
见她睡得死,那两人愈发无所忌惮,又你一言我一语地聊起天来。
“主子的心思,岂能容你我考量?殿下自由他的道理,叫咱们好生看着她,莫要伤了她……”
又是好一阵颠簸,紧接着便是踏踏的马蹄声。一番讨论下来,其中一人又朝马车里面望了望,只见少女紧紧阖着一双眼,便放下心来。
车帘子被人轻轻阖上。
暗色的马车车帘,仍是不容月色侵入。忽然一尾冷风,姜幼萤抬了抬眼,打量了一眼周遭,右手从发髻上拔出一根金簪。
偷偷地,将那簪子藏在手中。
没有发出丝毫动静。
头脑仍是昏沉,腹中还有些难受,不知是着了凉还是怎么一回事,姜幼萤觉得浑身都不舒服。
可如今半躺在颠簸的马车之上,周遭尽是一片漆黑,她却全然没有了再入眠的心思。
不知过了多久,只觉得整个长夜几乎都要在马蹄声中过去。忽然,马车终于缓缓停下。
像是宫殿。
几个小厮吩咐着,又有两名侍女走上前。
“小心点儿,方又撒了些迷魂香,不知药效过了没有,你们几个动作轻一些,莫把人惊醒了。”
“莫让人大喊大叫的,惊扰到了皇后娘娘。”
那人这么一提,姜幼萤立马反应过来了。
对方口中的“皇后娘娘”,正是姬礼的亲姐姐,姬莹。
眼下无法联系到姬礼,唯一能求助的,也只有这位曾经的长公主。
而敌人,一向都喜欢乖巧听话的俘虏。
想到这里,姜幼萤立马紧紧闭上眼睛,任由着那两名侍女捣拾着自己。
右手掩于袖中,紧紧攥着那锋利的发簪。
若是发生了意外……双手忍不住一颤,她轻轻地打起哆嗦来。
将她抬入房屋内,似乎怕她又突然醒来,那几人往房间内又撒了些迷魂香。姜幼萤肉体凡胎,自然抵不住那迷魂香,又有几分昏昏欲睡……
不知过了多久,“嘎吱”一声,房门忽然被人从外推开。
女子眸光一闪,那人还未完全走进来,一道寒光陡然闪过,对方一怔,看着眼前锋利的簪子。那簪尾之处映了些寒光,正是泠然逼仄。
埋伏他?
男子勾了勾唇,嘴角噙了一抹笑。
不等姜幼萤开口问出声,右手被人一把握住。她的手臂一痛,手上的簪子“咣当”一声,径直掉落在地。
发出刺耳的声响。
绝望,恐惧。
那人逆着光,一步步逼近。
暗夜之中,她看不清对方的脸。姜幼萤不知道来者是谁,却隐约觉得,他并非是燕尾六皇子。
对方一双眼打量着她,忽而一笑,声音竟有几分书生般的儒雅与温柔:
“软绵绵的,一点力道也没有。”
“就这般,还想着如何行刺呀,小舅媳妇儿。”
小、小舅媳妇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