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章节错误,点此举报』姬礼的身子不好, 姜幼萤是知晓的。
他的胃不是很好,喝不了酒,即便是清酒也不行。每每宴会之上, 他都以茶代酒。
而如今……
少女一手抬起车帘, 映入眼眸的, 便是他紧蹙着的眉头,和微微发白的面色。
那唇色, 看上去亦是有些苍白。
一颗心没来由地一跳,姜幼萤慌忙唤出声:“皇上,您——”
她的声音很轻,还有些发哑,可即便是如此, 对方仍是听见了她的话。男子一手紧紧攥着缰绳,另一只手却不自觉地放在小腹上一方, 看起来像是十分难受。
队伍还在行走。
天色却一寸一寸, 黯淡了下来。
他们已行走至此密林深处, 周围没有客栈, 甚至没有一处完美的歇脚之地。一时间, 这是前进也不是, 后退更不是。
她咬了咬牙,朝着前方喊出声:
“皇上,先停军、停军——”
凌桓意闻声, 也望了过来。
只见身侧男子一身银白盔甲, 刀锋泠泠, 面色却是……
“皇上, 您怎么了?”
军队一下停了下来。
姜幼萤将身子靠在车壁一侧, 从车窗内, 探出头去。
姬礼面色不善,那神色……俨然是比她要难受上许多。自己只是不适应这边的环境、水土不服,对方却开始胃疼,胃疼那滋味儿……
强忍住胃中的不适之意,姜幼萤忧心忡忡地朝姬礼望去。只见他眉心蹙意愈发浓烈,豆大的汗珠从他的额头上簌簌落下。
周遭传来部下同样忧虑焦急的声音:“皇上,您、您这是怎么了?”
凌桓意忽然想起来临行前,肖德林特意叮嘱他的话。
“皇上的胃不好,日后到了边关那边,打胜了仗,庆功宴上,定要拦着皇上饮酒。”
“即便是庆祝,也要以茶代酒。”
眸中忽然闪过一道光,姜幼萤眼见着,凌桓意先将姬礼从马上扶下来,欲拉着他靠在树边歇息。
“皇上,您可是……可是胃不舒服?”
周遭没有热水。
这里条件艰苦,根本比不上皇宫。
时不时还有冷风刮过,扬起风沙,扑在姜幼萤的面上。
“阿礼……”
姬礼微微弯着身,抬起一双眼来。
却见她亦是面色雪白,靠在车帘边。
男人兀地皱眉。
不容任何人反应,他抬起手,吩咐左右。
“去照顾皇后。”
语气清冷,姜幼萤却在对方声音中,听到几分……颤抖之意。
周围都是树丛,根本没有歇脚的地儿。
少女慌忙抬了抬手,亦是以不容拒绝的口吻,道:“将皇上扶到马车里来。”
马车不甚宽大,一个人坐着是绰绰有余,若是坐上两个人,就显得有些狭窄逼仄了。
这俨然是给她一个人准备的马车,姬礼在外行军,骑马就行。
皇上未动,周围人自然也不敢贸然上前。
见状,姜幼萤皱了皱眉。
“本宫的话没有听见么?扶皇上上来。”
一声命令,她攥了攥拳头。
见她眸色如此清冷,凌桓意这才转过头去。姬礼微微垂着脸,月影穿过树丛,他整个身子埋在一片昏黑的影里,看上去万分单薄。
“扶皇上上来!”
姜幼萤咬着牙。
周围人将滴着冷汗的男子带上了马车。
双手触碰的那一瞬间,她这才惊觉,姬礼的手指冰凉得可怕!
“姬、姬礼?”
方出声,腹中又是一阵翻江倒海,她慌忙走下马车,扶着一棵树,干呕起来。
干呕了好一阵,仍是没有吐出什么东西,却将那面色折腾得愈发苍白。少女从袖中掏出素帕,轻轻拭了拭唇角,一转过头,正见姬礼抬着车帘,锁着眉头看着她。
“可是水土不服?”
对方的声音听上去亦是虚弱。
眸光微动,男子眸色晦暗不明,可那一双眼中,却是遮掩不住的心疼之意。
姜幼萤咬了咬唇,走上马车。只一侧身,肩头便碰到了姬礼的肩头。
“嗯……胃不舒服,不过刚刚下去,虽然什么也没有吐出来,但也好受许多了。皇上,是要在这里歇息一晚上吗?”
说这些话时,姬礼微垂着眼睫,眸底落下一片昏黑的影,他看上去十分乖巧安静。
“嗯,先在此处落脚罢。”
离京之前,他便说过,道阻且长,不光是这一路上艰难险阻,到了边关那里,更是刀剑无情。
姬礼似乎怕她娇弱的身子受不住这种“罪”,转过头。姜幼萤立马反应过来他要说什么,食指与中指一并,轻轻掩在男子的唇上。
“阿萤不怕。”
她的声音轻轻软软的,语气却十分坚定,“阿萤受得住。”
手指触碰到对方的唇尖,有些泛凉,迎着月色,她这才看见,姬礼的额头上仍是冷汗不止。
“皇上,还是很难受吗?”
姬礼摇摇头,没有吭声。
说谎。
明明是犯了胃痛,明明是这般难受……
姜幼萤还记得,之前宫宴上,他还是少年脾性,因为一时吃醋,赌气饮下一盏酒,而后难受了好久。
整个身子稍稍打蜷,肖德林在一旁,急得几乎要落下泪来。
她眼眸中尽是探寻之意,望向对方,他却似乎有些心虚,偏过头去。
径直朝车窗外一唤,“凌桓意!”
正靠着大树歇息的凌将军立马抖擞精神,朝马车这边走来。
“皇上。”
“还有没有止疼药?”
姬礼这么一说,对方一下子想起来了,于腰间一摸索,忽然眼神一亮,掏出一个小药瓶来。
姜幼萤的眸光亦是一亮。
对方恭敬将其献上,姬礼一手探出车窗,而后拔开瓶塞,倒出一枚药丸。
率先递给了姜幼萤。
“吃了这个,身子会好受些。”
圆滚滚、黑漆漆的药丸,安安稳稳躺在姬礼掌心。少女乖巧地点了点头,方欲唤人取来水,却见他原地坐着不动。
“皇上,你不吃吗?”
小姑娘眨了眨眼睛。
“唔……一会儿再吃。”
目光闪烁。
她陡然起了疑心。
“皇上,您还是不舒服吗?”
这一胃疼,便胃疼上许久。见他仍是抿唇,趁其不备,姜幼萤一把夺过对方手中的小药瓶,姬礼显然没料到她会这般,一瞬间,面色有些慌张。
果不其然,药瓶里已空无一物。
这是最后一枚药丸。
一手攥着黑漆漆的药丸,一手捧着空瓶,少女的眸光忽然一闪。
“皇上……”
“你吃,朕身子好受多了。”
他又在说胡话了。
姜幼萤抿了抿唇,心中一阵思量。她知晓,无论自己说什么,对方一定不会吃下这枚药丸。于他的目光之中,少女转过身去。
有人站在车帘外轻唤,奉上一壶水来。
行军之中,自然是没有热水的。
水温冰冰凉凉的,她看着水壶,右手力道缓缓加重。
……
没过多久,姬礼竟发起轻烧来。
夜幕沉沉,天色彻底暗了下来。只有冷冷清风穿过窗帘,将月色带到二人面上。姜幼萤转过头去,只见姬礼紧阖着眼,不过少时,凌桓意走上前来。
“皇上,娘娘,营帐已经搭好了。”
姬礼点头,轻轻“嗯”了一声。
而后似乎有些担心,转过脸,同她道:
“阿萤,从此以后,你都要睡在营帐中,你——”
还未说完呢,少女忽然莞尔,拉着他冰凉的手。
“臣妾知道啦,臣妾早就做好心理准备了,倒是皇上,还说臣妾呢,自己身子倒先开始不舒服起来了。让臣妾探一探……嘶,还有些烧。”
月光落在少女面颊之上,她一双眸清丽动人,右手抬起车帘。
“水壶呢?再取一壶水来。皇上,您发了烧,要多喝些水,才能排出体内的燥气。”
纤纤素手,将水壶送到姬礼唇下。男子微微垂眼,面色稍白,眼中却是宠溺与无奈之意。
“朕……”
“臣妾不关,皇上发了烧,如今是病人,那就得听臣妾的,乖乖将这一壶水喝了。若是皇上不乖,臣妾就要喂皇上了。”
她竟如同哄小孩儿一般,先是将瓶塞拔了,而后柔声:
“皇上,乖,张嘴,啊——”
姬礼轻轻笑了笑。
“朕自己可以——”
双唇方一张,眼前陡然凑来一道黑影,那双柔软的、带着香气的唇,忽然就贴了上来。
男子一愣,身体忍不住一发僵。
“阿萤……”
他声音微微发哑,底音之中,甚至还带着几分虚弱之意。
“阿萤,你……”
吐息如兰,轻柔旖旎。
姜幼萤伸出手,按着男子的肩头,强行将他按在马车壁上。姬礼的身子稍稍朝后靠了靠,乌发柔顺地披散下来,忽然,他又在唇齿之中感受到了一份湿润的柔软……
那香气,温暖缱绻,正是从少女的唇齿中,一寸一寸,送来,袭来。
她忽然一使劲。
口中立马多了一样东西,圆滚滚的,姬礼皱了皱眉,似乎反应过来。可他的身子完全被人抵在下面,少女先是使出了十二分的力道,紧紧地咬着他。
不让他松口。
不准他松口!
柔软一触碰,激得二人眸光之中一阵明烈的颤意,男人手指一蜷,只听“嘎嘣”一声,少女径直将那枚药丸从中咬了开!
恍然一怔,她已挪开双唇,恰恰一道夜风拂过,将暗色窗帘卷起,清浅的月光,悉数洒在她的面容之上。
姜幼萤含着笑,坐在姬礼身前,眼中是一片狡黠与得意。
“好了,阿礼,如今是你一半,我一半咯。”
“你可不许吐掉,喏,这可是我喂给你的。”
姬礼抬了抬眼,月色袭来,他眸光一晃。忽然,鼻尖又是一道温暖的香气,少女咯咯一笑,再度垂下头来。
于他耳边,柔声:
“唔,也不知晓,这止疼药,只吃一半会不会有效果。若真是倒霉,那就……一个人疼一半咯。”
少女的声音如铜铃般清脆,话语落时,又嘻嘻一笑。
姬礼微怔,只见月光轻柔,在她周遭镀上一层薄薄的影。刹然,男子一失神。